第二天，在晏行安的安抚下，江越庭终于找回了点理智，没有搞出太大的阵仗。
    却还是一再嘱咐儿子，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自己，千万别怕麻烦。
    在江诺然的一再保证下，他才忧心忡忡地把人送到学校。
    这一天，学校里的氛围都有些沉闷，就连罗童也不像往日那样活泼。他们教学楼一楼的班级被挪到了第五教学楼。
    下午放学的时候，江诺然如同往常一样依旧在教室里安静地写题，等到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地走完了，他还没动。
    练习卷的最后一道大题是老师没讲过的，他思考的有些久，等到写完抬起头，窗外黄昏的光晕已经快要被黑云取代。
    手机里，晏行安给他发信息问怎么还没出去。
    少年低头回了个消息，说自己做题忘记看时间了，马上出去。
    接着就收拾好书包，起身准备要走。
    外面的天越来越暗，透露出阴郁沉闷。
    似乎是要下雨了。
    他没带伞，要快点才行。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江诺然眉头轻轻皱起，脑子里回想起昨晚的噩梦。
    昨天omega跳楼自杀的事情，就像是一把铁锹，把他幼时经历过的，深藏在心底的秘密重新翻了出来，那些在年幼时曾经纠缠着他的恐惧，像密密麻麻的蜘蛛网，把他缠在里面，愈演愈烈。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就是江诺然？”
    一道轻浮带笑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是alpha充满侵略意味的信息素，浓郁的烟草味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头顶，让他喘不过气。
    一群alpha把江诺然堵在教室门口，挡住了仅有一点的天光，巨大的黑色阴影笼罩着瘦弱漂亮的omega。
    这是一群他没见过的alpha，为首的是个染着灰色头发的家伙，正张扬地散发着自己的信息素，戏谑地看着传说里高冷的学霸美人在自己的信息素下发抖。
    一般而言，alpha们大多出身良好，在一中更是如此。
    只是这样不守校规，公然释放信息素的alpha，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江诺然靠在门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果然和传言里一样，挺漂亮的。”灰色头发的alpha说着，笑眯眯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听说学校挺多人想追你，你看，和我在一起怎么样？”
    他身后一个alpha附和道：“小可爱，我建议你还是赶快答应。我们老大可是北二栋的老大，你有什么好犹豫的？”
    “就是啊，我们老大喜欢你，真不知道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们这些平民家的omega，费尽心思考进一中，不就是想找个二代alpha吗？我劝你识相一点，别跟昨天跳楼的那个omega一样。”
    江诺然垂着眼睛，站在那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似乎根本就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喂，小子，听见没，我老大说喜欢你，别给脸不要脸的。”
    灰毛的一个小弟用力推了江诺然一把，少年的背脊撞在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江诺然被这么一推，抬起头来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两人视线僵直着对峙了一会，alpha首先败下阵来，少年的眼睛很亮，就像是黑夜里野兽的眼睛，带着冷漠和杀意，让他本能的害怕。
    灰色头发的alpha推开他：“一个omega而已，废物。”
    他环抱着双臂，将江诺然抵在门上，带着蔑视的神情哼了一声：“学霸又怎么样？长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生来就是要被alpha操的。”
    alpha朝他靠近过来，一张脸被放大在了他面前。
    “你乖一点，别让我在这里标记你。”他笑着说道。
    江诺然闻言，下意识地伸手护住了自己后颈的腺体。
    omega一生只能被一个alpha标记，强行标记会给omega的身心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在帝国法律里，这是重罪。
    江诺然靠在门上，冷着眼和面前的alpha们对峙。
    他想得很清楚，以alpha和omega天生的差距，自己不可能打得过面前的这群alpha。
    但是之前他刚给小爸回过信息，再加上爸爸对自己安全的过分紧张，要是自己一直没出现，他们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所以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江诺然的目光越过alpha，落在走廊上方，那里有学校的监控摄像头。
    察觉到他的目光，alpha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随后嚣张地笑了起来。
    “你放心，为了不让别人打扰我们，我早就把东一楼的监控关了。”
    江诺然皱眉，咬了下嘴唇，琥珀色的瞳孔光影交错。
    看来，今天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
    “少尊主，今晚我姐生日你去不去？”程颂走到场边，一边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秦照白，一边问道：“她说上次见你都没来得及说几句话。”
    秦照白刚打完球，他含着一根黑色皮筋扎起被汗水浸湿的头发，露出一双黑曜石般的锐目，他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
    “看我心情。”秦照白把地上的球捡起，做了个漂亮的投篮动作，玩世不恭地笑了起来：“你姐最好赶紧放弃把她室友介绍给我的想法，我对omega没兴趣。”
    篮球撞上了篮板，正好落进球筐里。
    “好球！”孟甄喊了一句，抢过球就往前面冲。
    “是对omega没兴趣，还是对别的omega没兴趣啊？”程颂听他这么一说，打趣道。
    秦照白懒得理他，撩起衣服擦了擦汗，抬眼看见乌云笼罩的天空，转而注意到自己教室的灯还亮着。
    想起江诺然的习惯，alpha皱了皱眉。
    “我有事回趟教室。”秦照白摆了摆手，潇洒地插着兜大步离开。
    他身后，孟甄扔了球拿过水一顿猛灌，然后问道：“秦哥他干嘛去？”
    “给你找嫂子去。”程颂说着，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开始发消息。
    秦照白还没到二楼，就闻到了alpha信息素的味道，浓烈的烟草味，让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情烦躁地点了根烟，抽了一口才慢吞吞的往前走。
    也不知道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在学校里放信息素，不过这是alpha常见的压制手段，他向来懒得多管闲事，一般遇到了就当没看见。
    上了二楼，他一抬眼就看到教室门口围着的一群alpha。
    一个不好的念头在脑子里冒了出来，他快步往前走。
    教室门口堵着的几个人听到脚步声，齐齐回头看向秦照白，有人刚警告他别多管闲事，但在看清来人之后，都闭上了嘴。
    “操啊，秦照白？他来干嘛？”
    “完了完了，听说他最烦有alpha乱放信息素了。”
    “别怕别怕，他向来不怎么喜欢管闲事的，应该只是路过而已。”
    alpha们低声说着话，为首的灰色头发的alpha瞟了一眼身后的小弟们，骂了句废物。
    才上前跟他打招呼。
    “秦哥。”灰色头发的alpha笑着往前走了几步，说道：“您怎么来了?”
    “在这干嘛呢？”
    “我来找我对象。”灰毛笑着，摸了根烟，递给秦照白，“秦哥，来一根？”
    秦照白咬着烟没说话，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围在教室门口的几个alpha，说道：“让开。”
    几个人alpha闻言，立刻退开几步。
    推搡间，秦照白看到了被围在中间的omega。
    “你刚刚说什么？”秦照白转过头，看向灰毛：“他是你对象？”
    秦照白的表情带着笑，但是却笑得人头皮发麻，灰毛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想到江诺然不会说话，没法反驳，才壮着胆子回答道：“是啊，他是我对……”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秦照白一脚踹了出去。
    身体腾空飞出去三米，才“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其他的alpha都被这变故吓傻了。
    走廊里一时鸦雀无声。
    他们知道秦照白脾气暴躁，也知道他打架厉害，但是他们没想到他前一秒还笑着跟你说话，下一秒就能一脚把人踹出去三米。
    “我希望明天你们能自己去校长室自首。”秦照白的目光扫过其他的alpha，声音不高不低：“如果我明天看到有人不在处罚名单上，我会亲自去教育你们。”
    “现在，滚。”
    alpha闻言，立刻连滚带爬地跑了，连地上的灰毛都没来得及带上。
    江诺然看着在地上捂着肚子翻滚的alpha，垂下了眼睛，然后伸手关了灯和教室门，快步从另一边下了楼。
    “江诺然，我救了你一命，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秦照白跟在他后面，看着他挺直的脊，吊儿郎当地问道。
    omega闻言，停下了脚步，用手机打字：“谢谢。”
    秦照白看着他的打字的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微微皱了皱眉。
    “就一声谢谢？这样，你加我好友，等我想到要什么再和你说。”
    江诺然？？？
    挟恩图报地如此理所当然，不愧是你，秦照白。
    两人加了好友，秦照白跟在少年身后，一路把人送出校门口，看到他上了车才转身离开。
    下午在教室里发生的事情，江诺然想了想，还是没告诉家里——爸爸已经够紧张了，真要让他知道，他能把学校拆了。
    吃过晚饭，天空开始下雨。
    江诺然在房间里打开音乐，把音箱开到最大，掩盖了窗外的雨声。
    做完作业，他躺在床上发呆，窗帘已经拉上了，但是侧头还能通过缝隙看见窗外的电闪雷鸣。
    少年极力想要克制住自己的恐惧，但来自内心深处的害怕是不可抗逆的。狂风暴雨疯狂地催折着他好不容易建起的心理防线。
    江诺然瑟缩在被子里，蜷成小小一只，像受伤小兽独自舔舐伤口。
    他不敢闭眼，一闭上眼脑袋里就会出现那些噩梦，为了缓解恐惧的情绪，他捧着手机点进微信朋友圈，想让自己分散心思。
    手机是来帝都之后江越庭给他买的，微信号也是新开的，里面并没有什么好友。
    动态里最先出现的是罗童和许斌的合照，然后是秦照白，他心不在焉地往下滑，日期显示是半年前。
    江诺然继续往下翻时手滑，不小心点了个赞。
    他还没来得及取消，一天消息蹦了出来。
    一个纯黑的头像，id是个简单的秦。
    秦：“你这么晚不睡觉？”
    江诺然犹豫了一下，在手机上老实地打下一句话。
    nr：“睡不着”
    秦：”想不想出来玩？”
    这么晚了？出去玩？
    江诺然犹豫了一下，又一条信息弹进来。
    秦：你的定位，发给我。
    江诺然听着窗外渐小的雨声，想了想还是把定位发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alpha的消息弹了出来，言简意赅，就两个字。
    “下楼。”
    江诺然换上衣服，悄悄地打开门，从房间里溜下了楼。
    别墅外，高大的alpha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衣皮裤，脚上登着一双高帮皮靴，靠在一辆跑车边上抽烟。
    肩宽腿长，已经完全是男人的样子了。
    见他出来，秦照白掐了烟，转身打开副驾的门：“上车。”
    alpha说着，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头上，“夜里凉怎么不多穿点？”
    雨还没停，江诺然出来时没打伞，淋湿了头发，像被打湿的娇贵玫瑰。
    “不冷。”少年在手机上打下两个字，却还是在他的目光下，套上了外套。
    等他上了车，alpha俯身给他扣好安全带，才绕过去上了驾驶座：“走，哥哥带你去飙车。”
    跑车引擎一声轰鸣，尾灯在黑夜里划出一道光线。
    “两个孩子大晚上出去不会出什么事吧？”江越庭站在阳台上，不放心地看着跑车消失的方向，担忧地看着爱人。
    “没事，我让人跟着。”晏行安握住他的手，让他放心。
    “然然从昨天起，情绪就不对，让照白那孩子带他出去玩玩也好。”
    “总归是林煌的孩子，不会出什么岔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