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过。
    甚至一眼，便让她有些头晕腿软。
    连骨骼也在这样的注视下分崩瓦解，溃败成渣，散于风中，和干枯的草木泥土味一起，沉于时光的混沌中。
    七九笑出声，拉长的尾音带点坏坏的痞气，指尖挑拨着她耳后的碎发，“星星，你的眼睛里好像写着欲求不满？”
    “啊？”许流星低头，强烈的羞耻感在迅速蔓延，但她很快调节好心情，抬头便说，“姐姐毕竟憋很久了，只能辛苦你了。”
    她从他掌心抽出手来，转而绕在他修长的脖子上，眯眼笑，“所以你要满足我吗？”
    “现在不行。”七九松开手，从她胳膊里溜出来，弯腰从花丛里捡起小镰刀，一本正经地回答她，“事还没做完。”
    什么什么？
    他居然——
    许流星的笑容僵在脸上，而小刺猬已经背对着她，蹲下去开始慢悠悠地铲土。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丧失理智道德沦丧的大色魔。
    盯上了一只奶呼呼软糯糯的小白兔。
    “铲土比我重要？”许流星来了情绪，一下子扑到他背上，胳膊轻轻勾着他的脖子，嘴唇落在他的耳边，“种花比我重要？”
    他弯了弯眸，突然偏头，在她未及反应的瞬间，完整了那个暧昧的吻。
    然后懒懒地说：“我想明年这里能开出一片玫瑰花海。”
    许流星依然趴在他的脊背上，略带不满地嘟囔：“也不一定非得是玫瑰。”
    “比如？”
    “向日葵？”
    七九皱了皱眉，“太夸张。”
    “牡丹？”
    持续皱眉，“太富贵。”
    “菊花？生命力顽强，只需要播种就好了！”
    “……不够浪漫。”
    许流星忍不住笑，目光又落在他脖子后面的疤上，用鼻尖蹭了蹭，又重重地吻了下，“我不要花海，小院足矣，我也不要四季如春，我要和你一起感受岁月轮替，春的花香，夏的骄阳，秋的风鸣，冬的白雪，浪漫的不是玫瑰，浪漫的是你。”
    七九浑身一僵，咽了咽口水，随即漫不经心地夸赞：“姐姐好文采！”
    “嗯，那是自然。”许流星从他背上爬起来，一脸得意的笑，又拍了拍手上的灰，“我高考作文只丢了一分。”
    “星星。”七九叫住她。
    但仍背对着她。
    嗓音也是低低的，没什么情绪，依然慢声慢调，却好像格外认真。
    “你不必像向日葵永远阳光，也不必像牡丹矜贵端庄，更不必像菊花坚韧顽强……有我在，你做玫瑰就好，无所谓带刺，我皮糙肉厚，也无所谓娇贵，我自会护你。”
    许流星俯视着他，小刺猬好像因为害羞而缩成一团，模样是说不出的可爱，天边的晚霞吐出最后一抹绚烂，笼罩在他身上的，只余朦朦胧胧的暖调光晕。
    比简简单单的“我爱你”更热烈。
    就像“玫瑰”听起来永远比“月季”更深情。
    rose被译作“玫瑰”，实则玫瑰，月季和蔷薇都是它，而真正的玫瑰不比路边野花漂亮多少，strong wine里看到的花海，其实也是一片红艳的重瓣月季，红色系美得大同小异，以许流星的水平，很难辨认它们具体的品种，但越是美丽，便越是娇弱，这是自然界的铁律。
    杜杰恩能为许朝暮扔下呕心沥血生死拼杀出来的幽灵，能为她甘之如饴地安居天边小城，能为她种出那样一片炙热花海，他的手上一定爬满了斑驳伤痕，而其中又有多少是因她而生？
    他是爱她的。
    甘愿舍弃一切，护她周全。
    残忍的刽子手不会比天生的艺术家更温柔浪漫。
    但季迟舟输得足够惨烈。
    他甚至蠢到用死亡来宣誓爱意……
    许流星笑了笑，眼望云端，霞光无边，她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七九放开手。
    她从花丛中走出，又旋身看着他交待：“别蹲太久，腿会疼的。”
    “不怕。”他抬头，眸中笑意隐隐约约，调子乖戾又勾人，“星星揉揉就好。”
    “……”许流星老脸一红，赶紧钻回屋内。
    七九收拾完小院，洗完澡后裹着浴巾回到卧室，已是夜深人静。
    窗边的书桌上摆着一只通透的玻璃瓶，里面插着两朵含苞待放的粉嫩荷花，还有一片半大不小的荷叶迎风摇曳，室内光线昏昏暗暗，却又温馨怡人。
    他抿唇一笑，掀开窗帘往外看。
    月色淡薄，却美不胜收。
    连带心情也好过了头，听着撕裂般的凄厉蝉鸣也觉得悦耳。
    像在做梦，还是他从未奢想过的美梦。
    无名无姓的七十九号，真的会有一个家吗？
    还会有一个孩子？叫他爸爸，和他闹脾气，让他举过头顶看表演？
    思及此，他的心里就软成了甜蜜的。
    与此同时，许流星温药过头，嘴皮被烫红，端着两只碗在厨房颠倒着降温。
    一轮又一轮，她好像闻惯了苦味。
    又或许是太迫切地想要一个和七九一样的宝宝，所有的苦也都变成了甜。
    正想着，一双大手从身后而来，轻揽住她的腰。
    七九俯身，吻在她的耳廓，又埋头在她的颈窝，又软又凉，他浑身上下还湿漉漉的，头发也在往下滴水，其中一滴正好滴进黑糊糊的药汤里。
    “……”许流星把药放下，挪开。
    “怎么还撒娇了？”她问。
    七九没回应，只是环在她腰上的手越缠越紧。
    “……快窒息了。”许流星无奈地笑着。
    腰上力量终于褪去一点，冰凉湿润的脑袋离开颈窝，肩上连带胸前都已不可避免地湿了一片，夏季衣服本就单薄，如今更是隐约透出些春色。
    七九在她耳边闷声道：“为什么只有你喝药？有没有我可以喝的药？”
    “因为是我的身体差呀！”许流星转身看他，又忌讳胸前的景色，便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缩进他怀里，“你也有在努力。”
    “你躲我干嘛？”七九在她头顶笑，腾出手来挠她的头发，“该看的我早就看过了。”
    “……”这种离经叛道的词汇被他说得光明磊落，好像本该如此。
    然而许流星似乎也没有太害臊，反而仰头看他，双颊绯红，眼底坦荡，“那好看吗？”
    七九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愣了片刻，呆呆地点了点头，然后诚实道：“其实……没太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