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的这一系列问题果然指向了近些天以来魔域里有关魔君的传闻。
    青冥不确定自己究竟跟魔君有何联系，但他当时所使用的术法又确实跟魔君扯上了关系。
    青冥试探地问道：“你对曾经的魔君是什么态度？”
    唐九听到“魔君”，稍稍愣了一下，说道：“你是说盛陌？神魔之战死去的魔君？”
    青冥点了点头。
    “他呀。”唐九扯了扯嘴角，语气森然道：“他几乎将灵猫族赶尽杀绝，不只是灵猫族，整个灵域在那场战争中伤亡惨重，还有不少珍稀灵种因此而灭绝殆尽，你说我对他该是什么态度？”
    青冥听得心头一紧，感觉有些呼吸不上来，他有些后悔坐下来跟唐九继续谈论这些。
    “怎么啦？莫非近日魔域有关于盛陌的消息？他不是早就死了嘛？”唐九问。
    青冥没接话，只盯着唐九看，目光中有些复杂难辨的思绪。
    唐九：“说话。”
    青冥：“........”
    唐九又耐心等了半晌，见青冥还是一言不发，于是催促道：“说啊，磨叽做什么，这可不像是你的性子。”
    “这件事......”青冥盯着桌案上的一柄錾刻刀出神，他恍然回忆起来，这把刀是去年唐九在晴山苑铸剑时的工具，这刀曾经在他身上留下过无数道刻痕。
    唐九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一抬头发现青冥还在走神，于是绰起面前茶盘里的瓷勺就朝青冥扔过去。
    青冥察觉到面侧的动静，眼疾手快地一把接住飞驰而来瓷勺，终于回过神道：“有传闻说盛陌没有死。”
    唐九：“什么意思？”
    青冥感觉这事恐怕是瞒不住了，无奈之下只好坦白道：“七孚宫里传言我是盛陌，因为术法天罗地网。”
    他说着，放下手里的瓷勺，抬手略施法术，只见一张巴掌大的冰凌网出现在掌心上空，“听说盛陌有一招绝杀术法，就叫天罗地网，跟我这个很像。”
    唐九原本还算平静，一听这话，又看到青冥掌心的冰网后，顿时僵在原地：“天罗地网应该是盛陌独创的术法。”
    “嗯。”青冥收起了掌心的冰凌网，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是受你的灵场影响而苏醒的，而苏醒之后，所有的术法要诀也随之慢慢回忆起来了，也就是说，那些术法应该都是前世所留存下来的。”
    唐九道：“我知道，可你是器魂，而盛陌是魔人，你怎么可能是他……等等，不对……”
    唐九说到此，一个推测突然惊现脑海——
    青冥的前世主人应该是魔人，而青冥和盛陌又掌握着相似的术法“天罗地网”……
    难道青冥的前世主人是盛陌？他捡到的残损武器莫非是盛陌的魔刀？
    青冥的前世是盛陌的魔刀？
    “你是……阑夜？！”
    唐九再也不能淡定，他强撑着无力的身体从摇椅上起来。
    青冥看到唐九朝他步步逼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他感觉唐九的一双红眼瞬间变得杀意滔天。
    “阑夜……”青冥忐忑不安。
    唐九走到桌案对面，双手撑在桌面上仔细观察着青冥的脸，说道：“听说过阑夜吗？阑夜是盛陌的刀，是一把罪孽滔天的魔刀。”
    青冥感受到唐九身上突然爆发的压迫感，不由地身体后倾靠在了椅背上，他问唐九道：“阑夜是器魂？他幻化成人了？”
    唐九面色凛然道：“我也想问这个问题，我可从未听说过盛陌的刀突破成了器魂，也从未听说过它降生成了人，如果你真的是阑夜……”
    唐九话说了一半，突然没了下文。
    青冥紧张得心脏砰砰乱跳，他问：“如果我是阑夜，你会……”
    唐九冷不防地身体前倾抓住青冥衣袍的前襟往自己的方向扯，他极力忍住冲动，咬着牙对青冥说道：“你最好不是阑夜。”
    青冥被衣领勒得颈后皮肤涩痛，他试图让唐九松开他的衣襟，但此刻的唐九被极端的情绪激得手臂青筋暴起、肌肉紧绷，完全没了先前虚弱无力的状态，而他胸前的镇魔锥竟然也因此而急促地闪烁起了光亮，伤口甚至开始往外渗血。
    青冥唯恐唐九再出点什么事，便放弃了挣扎，任由他强扯着，问道：“你不希望我是他？”
    唐九皱眉道：“难道你希望？”
    青冥抿了抿唇，“我……无所谓了。”
    唐九像看疯子一样看着青冥：“什么意思？”
    “这间书房里有关盛陌的种种稗官野史，我这些天都翻了个遍……”青冥道。
    “你认得魔族文字？”唐九扫了一眼青冥身后的书架，那些案卷都是他近些年为了调查当年上界神魔大战所搜集的史卷。
    “我……认得。”青冥喉结攒动，声音低沉。
    “你认得……”唐九喃喃重复着，心里七上八下、安宁不下，像是意料之外，又似乎情理之中。
    青冥深深地注视着唐九的眼睛，平静地说道：“盛陌的‘丰功伟绩’，我已大致了解了。阑夜既然是盛陌的武器，那它一定做过不少令天地六域人神共愤、深恶痛绝的事，它甚至杀了你的族人至亲，它罪孽滔天、不可饶恕，与你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他话说了一半，倏地粲然一笑：“而如果我是阑夜，便能让你恨我。”
    唐九听得脑袋翁鸣不止，青冥脸上的笑容更是让他陡然心惊，那笑仿佛冰寒术法，在青冥的脸上一点点化开，又顺着青冥的身体蔓延到他的身上，让他不寒而栗、如临冰窖。
    唐九声音颤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青冥情不自禁地抬手触碰了一下唐九的脸颊，他还想多触摸几下，但唐九没有给他机会。
    唐九直接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挪到一边去，问：“你希望我恨你？”
    青冥此刻跟唐九虽说隔着一张桌案，但彼此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况且唐九还拉拽着他的衣襟，两人的脸几乎近在咫尺，他甚至能嗅到唐九胸前伤口处散发出的血腥味，那种对于他来说香甜诱惑的血味混着唐九身上独有的残余魔息的气味，冲得他有些心驰神往。
    “你应该明白我对你的感情。”
    青冥说着往前低头凑了凑，鼻翼轻轻颤动着，深嗅着唐九的脖颈，又不经意用唇轻蹭，他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声音蛊惑道：
    “但你的心里已经住进了你的唐薪哥哥，怎么会给我留位置，你甚至连我们之间的情缘契约都避而不谈，也不让我帮你解开封印，还要跟我解约……”
    唐九被青冥的声音和气息撩拨得面红如潮、乱了心跳，他掐住了青冥的脖子将其推远了一些，“你……故意的吧。”
    青冥被扼住喉咙，呼吸有些困难，他看得出唐九的欲火被点燃了，知趣地见好就收，声线转而低沉冰冷，继续道：“扇惑若能俘君心，我何必沦落至此。”
    唐九胸口镇魔锥的光亮越发耀眼夺目，闪烁急促，像是将他动荡不安的心绪昭然若揭，他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青冥冷冷地望着他胸前被刺激得淌血不止的伤口，说道：“既然你不可能爱上我，倒不如让你恨我，这样至少能让你刻骨铭心，让你永远也忘不了我——”
    “你……”
    唐九勃然大怒，他一把推开了青冥，青冥被他推得撞在了椅背上，椅子也被连带得后移撞上了后面的书架，只听“咣当”一声脆响，书架上的一个瓷瓶摇晃着翻倒，恰好磕碰到旁边的石砚，裂开了两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