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了……
    更加肆意的青春就要开始了。
    或许是宿命，这天晚上陈垣本来打算跟张宇找个电竞酒店玩一宿。
    结果都打算刷身份证了，顾烟打了个电话来，说是和姐妹们在唱歌，问他过来不来。
    “你们唱你们的吧，我跟张宇通宵了。”陈垣婉拒道。
    “来嘛，好不容易聚一聚。”顾烟说。
    陈垣也明白，高考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这一面便可能是最后一面。
    那就去呗。
    陈垣和张宇去了ktv，顾烟在门口接他们到包间里。
    彩灯闪烁，环境昏暗，屏幕上播放着心墙的mv，女孩子们嘻嘻哈哈又蹦又跳。
    “有什么故事~好想了解~”
    “我感觉~我懂你的特别~”
    “你的心~~~有一道墙~”
    “wow……”
    绚丽的颜值和生动的体态，饶是陈垣都吃了一惊，因为像蒹葭、道昀这样平时冷冷的女孩，也变得异常活跃。
    仅此而已也就罢了，居然连班长都摘下眼镜，放飞自我。
    可见高考之后，大家抛开心灵的枷锁，是有多放松了。
    或许大家都有一种默契，反正都毕业了，成人了，那就不必端着，开开心心唱唱歌、跳跳舞。
    陈垣坐在沙发夹角间，倒是听出一件事——
    道昀是真的不会唱歌。
    她的声音虽然好听，但一个字都不在调上，因此跟别人格格不入。
    不过这是ktv，又不是歌唱比赛，唱的开心就完事了，大家反而觉得很有意思，纷纷给道昀点歌。
    她也鼓起勇气，放声高歌。
    看得陈垣一阵恍惚，曾几何时，他也是跟道昀一样的社恐。
    如今道昀也在改变着……
    是啊，人都是会成长的。
    没有什么一成不变，哪怕再消极，生活也会推着人向前、向钱。
    “陈垣，咱俩来一首！”
    顾烟拉着陈垣合唱了一首《红尘客栈》，愣是唱出一种天作之合的感觉，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每唱一段，大家就捧场地送上掌声和欢呼。
    在明暗层叠中，赵蒹葭笑靥如花。
    若非陈垣观察得仔细，很难看出她还化了淡妆，竟然有种妖冶的美感。
    这让他心中多了丝明悟。
    因为少女时期的蒹葭是不会化妆的，只有在工作后，她的梳妆台上才多了各种化妆品。
    而且蒹葭穿的也是比较轻熟的风格，开襟风衣和低跟皮鞋，完美地展现了她高挑的身材和修长的大腿。
    相比之下，和顾烟的御姐风是两种风格……
    此时，顾烟独唱的歌声还在继续，她的嗓音如山涧溪流婉转动听。
    “一阵风~一场梦~爱如生命般莫测~”
    “看着你~抱着我~目光似月色寂寞~”
    一首《画心》再次赢得满堂喝彩。
    不过这还只是一个开始，作为麦霸，她一般要接连唱六、七首歌才算稍微尽兴。
    陈垣的旁边就是蒹葭，他一边听着女友的歌声，一边思索着怎么开口。
    毕竟在ktv玩这么久，也不全然是唱歌。
    一个解压的氛围感，外加聊天才是主旋律，就好比张宇借机和班长搭上话一样。
    陈垣觉得，有些话还是要和蒹葭说一说。
    之前是面临高考，他不想去影响蒹葭和道昀，但现在考也考完了，高中毕业了，全柳城的高考生都在放肆，估计酒店都爆满。
    而蒹葭不可能没注意到陈垣，却不理他，面带微笑地给顾烟打着节拍。
    在包间里，正常说话的音量勉强能听清，陈垣说道：“蒹葭，我的记忆恢复了。”
    “我知道，那又怎样。”赵蒹葭蹙眉道。
    陈垣默然，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大概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她仍旧选择放手。
    甚至于，她可能也是高考才想起前世的记忆。
    她太冷静了。
    陈垣就做不到，刚苏醒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只是出了车祸，做了个很长的梦，仿若黄粱一梦般。
    梦醒了，还是要继续生活。
    但渐渐地，他发现不对劲，这个梦无比的真实。
    直到记忆全部解封。
    他明白，自己是真的有过这样一段人生，一段辉煌的大文豪之旅。
    否则他也写不出《进部》这么老辣的作品。
    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问题是在这段人生中，他有陪伴自己一生的伴侣，然而现实中他却延续着曾经的恋爱，自发而自然，他们相恋、拥抱、接吻、同塌而眠、抵足交缠……
    但没有突破最后的底线，每次顾烟都会按住他，“垣宝不老实哦~”
    而备考过程中，她其实不知道陈垣一直倍受易欲症困扰，哪怕陈垣明知会焚心蚀骨还要强忍着，但顾烟喜欢亲亲抱抱，他就顺从，而一旦引火烧身，他就压抑。
    那个燥热的夏天，顾烟带给无法磨灭的快乐，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脏上，血肉滋出烟和肉香。
    和顾烟在一起的时光无比快乐，这时候看到蒹葭，他又无比愧疚。
    “我对不起你。”陈垣说。
    “你不是他。”蒹葭摇摇头。
    ？
    陈垣一愣。
    “什么意思？”
    “你只是被记忆给影响了……”赵蒹葭淡淡道，“或者说，这种误导本身就是冬眠后遗症的一部分。”
    “时空回溯是冬眠技术和回溯技术的结合。”
    “冬眠技术将人体送往未来，回溯技术将记忆从未来传输到过去。”
    “如果一个人同时拥有过去的记忆和未来的记忆，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过去人，还是未来人呢？”
    她的话犀利而清晰，一针见血。
    仿佛在陈垣脑海划出一道闪电，骤然通透。
    现实中没有重生，仅仅是利用黑科技，把记忆传输到脑子里而已！
    然而仅仅是这样，便极易让人迷失自我！
    分不清哪个是本我，哪个是真我。
    赵蒹葭认真地偏过头：“你没有经历过，就不要妄自代入。”
    “我一开始确实很惘然，是顾烟解开了我的心结。”
    “她一直分得很清，不是么？”
    陈垣抬头，看到正朝自己眨眼的顾烟，他的脸上不禁浮现温柔的笑容。
    他想起，顾烟有说过喜欢他的原因。
    是教他改变的点滴日常，是那河中的死生相依，是泡温泉的坦诚相待……这些都是当前线所一起经历的事情，而非记忆。
    当前线的陈垣终于想起，他对少女怦然心动的一瞬间——
    便是她在桥上发丝狂舞的回眸一笑。
    同样的。
    变动线上的陈垣，正是因为在跨年那一瞬间，蒹葭与那漫天烟花的绚烂，方才铭记于心。
    “我不是他，他也不是我。”
    陈垣豁然开朗。
    回溯的记忆会带给人错位和误导。
    但最终，还是要自己亲身去经历、去体验。
    无比真实的梦，终究还是梦……
    “既然如此，就给变动线的我起个别称吧，就叫陈二垣如何？”陈垣笑道。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些护道人都要改名了，其实是作为一种心理暗示的“符号”来区分自我。
    一垣二垣，本质上并无分别，只是那一瞬间的不同可能性……
    “随便你。”蒹葭没在意。
    ……
    “我还有问题！”陈垣解开心结，心情大好，顺势把心头的疑惑一并问出。
    “你问。”
    “为什么我车祸后会去到变动线？”
    陈垣也有自己的猜测。
    但他觉得，求己不如求人。
    蒹葭的思路肯定比自己想的透彻。
    果然，她给出了精确的回答：
    “我刚刚说了么，时空回溯是冬眠技术和回溯技术的结合。”
    “当前线的你在车祸后，通过冬眠送往未来，在未来又通过回溯技术回到了变动线，就是这么简单。”
    这个谜底，和陈垣所想的并无二致。
    他疑惑道：“那为什么我回到变动线，而不是当前线？”
    赵蒹葭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时空旅行中的祖父悖论吗？”
    “尽管是传输记忆而非时空穿梭，但原理是一样的——人们无法回到过去杀死自己的祖父，如果回去了，那已经是另一条时间线了。”
    “这就是当前线和变动线的本质，相互纠缠，互相作用，达到同步。”
    陈垣默默点头，又问道：“可是，我为什么会有变动线的记忆呢？”
    赵蒹葭缓缓道：“因为变动线的你，也没有死掉。”
    “你和何婷烧炭自殒，何婷被救下来了，而你，通过冬眠技术，送入了未来！”
    “啊？”陈垣一惊。
    这个隐秘，是他所不了解的。
    变动线他烧炭不成，进入了冬眠——
    当前线他车祸没死，进入了冬眠——
    赵蒹葭淡淡道：“这一点，就连顾烟……不，顾清烟都不清楚。”
    “从来都没有什么备用机。”
    “在拯救世界这件事上，也不会有备用的情况，你——才是真正的护道人。”
    陈垣又是一惊。
    “顾烟是护道人，我也是真正的护道人，那道是谁？”
    顺着蒹葭的目光。
    陈垣看向又蹦又跳的谢道昀，恍然大悟，差点忘了，那个奶香奶香的少女才是全人类的希望。
    原来，他一直都只是个幌子。
    “等下，那我的处女作拯救世界也是假的？”陈垣问道。
    “不是，你的处女作确实是历史的关键节点，对田凌教授的研究有很大的帮助。”
    “什么帮助？”
    “让他的晚年婚姻稳定，从而研发出长期冬眠技术，为后来的科技爆炸奠定了基础。”
    “……这，就是故事的力量么？”
    “作为这一切的源头，你的信息一旦暴露，便会招致毁灭性的打击，所以未来才有人会想要暗杀小说家。”
    “那个孟子晴，就属于反人类势力？”
    “有人求生，自然就有人求死。”
    “……”
    陈垣沉默良久。
    在波澜壮阔的人类史诗上，自己能因为一篇小甜文，而成为一行注脚，已经算得上青史留名，虽死无憾了。
    “不过你不必担心。”蒹葭补充道，“未来对回溯技术看管得只有更加严格，像孟子晴这样的事例，不会再有了。”
    陈垣喃喃道：“那小月呢？”
    “你是说你评论区里那个预言家？”蒹葭一愣，“会不会是何忆婷做的？”
    “不可能。”
    陈垣摇摇头。
    尽管小月的来历无法理清。
    但有关救世计划的脉络，他总算一窥究竟了。
    【可以公开的情报：】
    【初始线0——陈垣落水而亡——世界毁灭】
    【变动线1——陈垣烧炭自毁——进入冬眠】
    【变动线2——顾烟避免落水——陈垣拒绝何婷——完成使命的节点：阻止孟子晴】
    【当前线1———顾烟改变陈垣——完成使命的节点：炸掉二仙桥】
    【当前线2——陈垣车祸被创——进入冬眠】
    【初始线1——陈垣苏醒——世界得以拯救】
    至此，已成艺术。
    ……
    “姐，你们说什么呢？”
    顾烟唱得嗓子都有些沙哑了，把话筒交给张宇，回头来到陈垣面前。
    包厢本来就有些昏暗，陈垣和蒹葭坐在偏角落的位置聊天，交头接耳看上去有些像是耳鬓厮磨，顾烟笑吟吟地叉着腰，说：“我要吃醋了哦~”
    蒹葭白了她一眼：“还能说什么，心理辅导呗。”
    顾烟直接坐在陈垣的腿上，用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嘻嘻一笑：“谢谢姐姐。”
    蒹葭温婉地笑了笑：“不过你男朋友可要看好了，别大学被漂亮妹妹勾了魂去了。”
    “你会吗？”顾烟摇着陈垣，撒娇似地问。
    其实这顾烟和陈垣不是一个学校，她心里难免会担心。
    陈垣打开她的手机，在备忘录留下一句话，轻声道：“这就是我对你的爱，没有期限。”
    顾烟看了一眼，就笑着揍他一拳：“这么会撩，我真为京大的妹纸们担心啊！”
    “嘿嘿，都是师傅教得好。”
    这一次，陈垣没有再唱理想收尾，而是听着其余人唱歌，抱着顾烟在角落说话。
    这一次，蒹葭和道昀没有被父母早早叫回家，他们晚上还一块去吃了宵夜，直到凌晨才去订了酒店，陈垣和张宇一张大床睡到了第二天晌午。
    这一次，陈垣的《进部》在这个盛夏大获成功，他成为番茄炙手可热的金番作家，收获多家公司的影视改编邀请。
    这一次……
    陈垣用稿费订下了前往三亚双人游的机票，他和顾烟一起去海岛看海了。
    他们租着电瓶车在公路上迎着阳光和蓝天，听着浪花和海风，直至天涯海角。
    “陈垣~”
    “我在呢！”
    “永远十八！永远爱你！”
    那一年他也是十八岁，青春的一半，已是无限璀璨。
    陈垣写给顾烟的话是——
    “初见乍惊欢，久处亦怦然。”
    ……
    end
    （高中篇·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