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访于老事有不谐,识才华欣然采访
作者:江宁织造   云山遥最新章节     
    从大舅办公室出来,雪下大了,地面上一层浅白。路面湿滑,云山没有打车,凭记忆向夫子庙走去,打算找个照相馆先照相,顺便把昨天拍的胶卷给洗了,取照片还得好几天呢。
    大舅的话仍在脑袋里盘旋,沈书记的调任与沈澜依有关?云山想不通这里有什么关联,他不关心书记的升迁贬谪,只是隐隐地担心沈澜依,她是那样的清丽脱俗,那样的坚强,知道自己‘失踪’后,还不远千里去桃花涧找他。云山真心不愿她受委屈,然而他和她的地位天差地别,相隔千山万水,此刻有心也无力。
    哎呀,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云山突然想起,本打算问问大舅夫子庙建商业步行街,和办灯会的消息是否确切的,结果被他们任职变动的事一干扰给忘了。回旅馆再打电话吧,还得给小姨打个电话,看她能不能联系到外婆家做工艺品的作坊。
    可能是下雪模糊了方向,云山不知不觉走到了金陵商厦旁边,这是完全走反了啊,此刻他也没有进去的打算,索性一直沿着路走了下去。走不到五百米,就出了中央门,外面竟是大片的农村。金陵城够小的,云山心想。再往前走看看吧,路坑坑洼洼的,雪落到地面与灰尘和成了黑泥浆,把云山的新皮鞋糟蹋得不成样子,这道儿,估计开车走都费劲。大约走了三四公里,前头没路了,横着一座不太高的山,一打听,叫幕府山,翻过山就到长江边了,山坡上是矿区,山下是生活区,整个一大片都属于蓝天矿业的。
    幕府山山坡上黑一块白一块,黑的是树木杂草,白的是被开采过的矿坑。山腰到山脚座着高高低低的房子,是矿里的建材厂厂房。公路尽头的左边有个大院,院门一边挂着‘蓝天矿业’的牌子,院里有两座三层的灰楼,大概是办公的地方吧。公路右边是生活区,从外面看,密密麻麻的矮房子不成排也没有巷。
    往山脚走,隐约能听到机器的轰鸣声,偶尔还能听到仿佛是电影里的炮声。向轰鸣声传来的方向走,不一会儿,云山看到在高高的棚房下,又宽又长的传送带载着褐色的矿石转进一个塔楼样的机器那里,随后,大小均匀的石子就从塔楼底下倾泻出来,又被另一道传送带输送至百米外的碎石堆,五六个工人站在石堆顶拿着大铁锨不停地拨拉,怕传送带被石子埋掉,整个场面令人震撼。
    这里就是建材厂?这得多大呀!爷爷在信里还让我做建材生意,得多少钱才够呀?云山摇了摇头,看时间已经三点多,便向城里走去。如果回夫子庙后,再出门,显然来不及,直接去于老家吧。
    雪停了,天仍然阴沉。
    路过金陵商厦时,见路旁有个工商银行,云山进去问了问办存折要多长时间,哪知只需一会儿功夫就行,也不一定需要身份证户口本,当然有更好。他存了两万八办了个小本本,留了两千零用。出门的时候,心里老大不踏实,有种把钱送人的感觉。
    于老的家在中山北路,云山到时已经六点多了,把裤脚和鞋上的泥擦干净,云山敲响了漂亮的铁门。开门的是个长相精致的姑娘,问找谁,云山如实相告。
    “你就是云山吧,请进,我爷爷说起过你。我叫于欣然。”姑娘说话干脆利落。
    云山进了门,先是个小巧的花园,虽然是冬天,里面也未见萧杀凋零,一盆盆青翠的绿植错落有致地摆放在小径两侧,花园中心是个白色摇椅,摇椅旁有石几石凳,还有个秋千。
    “云山小友,进来进来,请坐,欣然呀,看茶。”不同于昨晚的严肃,今天的于老显得笑容可掬。
    “于老,冒昧前来,打扰了!”于老的客厅古色古香,纤尘不染,好东西不少!云山频频有感应。屋里也不冷,暖融融的,云山十分不解。
    “哪里哪里,昨天我没有准备,钱没带够,让你多跑一趟,惭愧。”
    于欣然端上两杯茶。
    “于老,您这屋里怎么一点都不冷,暖和和的,也没见有炉子呀。”
    “有壁炉,你来看。”于欣然带云山走向客厅另一侧,果然,毛玻璃里的火烧得正红。
    “算是洋为中用吧,金陵的冬天跟夏天一样不好过。在沪上居住时的习惯,那里冬天潮湿,有这么个壁炉就舒服多了。到了金陵,就照搬过来,呵呵。云山小友,家乡是哪里呀?”
    “我是鲁西人,住在兰陵的山村,没见过世面,于老见笑了。”
    “听口音不像,倒像是京城人。英雄不问出处,小友才华横溢,可见家学渊源。”
    “于老过誉,我跟着爷爷长大的,爷爷年年都为乡亲们写对联,边写边教我对对子,所以对得快,算是熟能生巧。”
    “云山小友过谦啦,这是我孙女欣然,打小学国学,大学是沪旦中文系,工作是金陵日报记者,天天跟文字打交道。昨晚你对的几个对子,我说给她听,得想半天才对得出,也算不上工整。所以呀,这是功夫,先是得有学识,二一个得有急智。林浩东的眼光不错!找了个好苗子,呵呵。”于老还挺健谈的。
    “爷爷,哪有您这样挤兑人的?哎,我想问云山几个问题,写篇稿子,打断你们一会行吗?写完了我还想让云山看看呢。”于欣然手里握着纸笔。
    “你得问人家云山乐不乐意呀?”于老和蔼地瞧向云山。
    “当然可以,不过你想问啥呢?”云山转头问于欣然。
    “就是记者采访,一问一答。昨天爷爷回来后说了你的事后,我想把你昨晚在书协活动中对的对子,写的联语写进稿子里,稿子里多少得有点你个人的介绍呀,就是这个,宣传宣传对你没坏处,说不定你的字立马价值大涨了呢,对不对?”
    “那行,你问吧。”云山一乐,这是好事呀。
    “云山,你看上去很年轻,今年多大?练习书法多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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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山,你来金陵,从事什么工作?平时每天有多长时间用来读书,练习书法?”
    “过去我每天六点起床后,要练习一个小时的书法,晚上至少还要写一个小时。现在,我在夫子庙开了一家玉石店,叫山月新玉坊,准备在12月中旬开业,很忙,这段时间估计不会有读书练字的时间。不过只要有时间,我都要练习的,这已经是我的生活习惯......”
    “很好,就这样。我马上上楼去写,一会写完给你看看,你同意的话我明天就发出去。给你介绍了玉石店哦,记得给我发福利哦!”于欣然迈着长腿上楼了,她的腰好细。
    “一定发,你喜欢什么福利?我记下来。”
    “我想起来了再跟你说!”于欣然上楼进了房间。
    “云山小友,你的玉不错,确实好于独山玉。能否冒昧问一下,它的产地在哪里,说个大概的范围就行。”于老还是没忍住,对于一个宝石专业的教授,见了全新的品种没有当场问产地,已经是很有修养和耐心了。
    “产自我的家乡蒙山,不是玉矿,而是在小溪里捡的,数量很少。”
    “能看出来,水流长年洗刷的痕迹很明显,圆润清透。我能猜出你的来意,肯定不光是为了取回一千块钱,但是我不能答应你,否则我会得罪很多人。你比我孙女还要小几岁,我也希望你能通过自己不懈努力,把这款优质的新玉推出去,而不是过多地寄望于走捷径。”
    云山的脸腾地就红了,是的,自己太急切了,过于依赖别人了。这几天,若非大舅小姨帮忙,又有哪件事是自己能独立完成的,夜市淘宝也是亏了吴老师的指点才成功的。
    “于老,您真是慧眼如炬,我确实存了这么个心思,明白啦,我太急功近利了,您说得对,我要靠自己的努力把玉推出去。”
    “嗯,不错,不过有一点我得提醒你,既然玉的数量很少,那么总有卖完的时候,你准备怎么办呢?”
    “这个......还在想办法,我也可以代人雕刻的,在找到其他货源之前,我还可以调些工艺品过来卖。”云山更窘迫了,但他暂时不想说古玩的事。
    “也是个办法,现在雕刻越来越依靠机械了,手工不光是慢,也费材料,你可以考虑买套机械。我以前在同沪大学授课,机械这方面可以帮你找个门路,鉴定方面也可以出个证书,但是机械的使用需要培训,你得能抽出时间来才行。鉴定证书呢,目前非专业人士还不太认,费用不低,用处不大,看你怎么选择。你是明暄老弟介绍的人,我建议你过一阵再看,等手里挣到钱、时间也清闲的时候再来考虑不迟。”
    “多谢于老指点,受教了,跟您一席谈,胜读十年书。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欣然姐也在帮我,云山感激不尽!”
    “云山小友不必客气,我们该当有这场缘份。哦,这是一千块钱,你收好。不要推辞,玉不可随意送人,这是行规。”
    “云山、云山,先别走,来看看、看看,你的介绍这块这么写行吗?”于欣然飞快下楼,一股香气扑面而来,把稿纸递到云山面前。
    云山粗略看了几眼,见没啥问题,点头称感谢,想出要啥福利了就去夫子庙告诉他。
    于欣然是个干练的女孩,嘴里答应着,手里把钱塞进云山口袋,“拿着拿着,我爷爷不差钱,让来让去的多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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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又飘雪了,地面很滑,走不快,云山回到四方旅馆已经九点一刻,满仓不在,翠花坐在前台旁边打电话呢,白姐坐在椅子里,眼神愣愣的,脸上还有伤痕,“白姐,这么早就打瞌睡了?”云山半开玩笑。
    眼见的,泪水从白姐的眼中涌了出来。打完电话的翠花走过来道,“白姐被她男人打了,借你的钱也叫他抢走拿去赌了,家里孩子饿得上不了学。你说这是什么人,畜牲不如!”
    “那你借点钱给白姐呀,大人能扛,小孩扛不了。”
    “钱是你店里的,你不说话,俺能随便支吗?”
    “白姐,这是一百,你拿着用,翠花,去买点吃的来,给白姐带回去。”
    “云老板,不用了,我不敢回去,见了面他还是会打的,我没办法活了,嗯嗯嗯.......”
    云山留下一百块钱,让翠花安慰白姐,自己转身打算去接应满仓,不想还没到旅馆门口,满仓已回,“老弟,你啥时回的?那人来了,钱带走了,给了我十块钱跑腿费,说他以后还会来的。真是个怪人,这么冷的天,就穿个马甲,鞋还是单鞋。”
    “满仓哥,你也得买身衣服了,雪后寒哩。我刚回,走吧进屋说。”云山见满仓的脸冻得发青,关心道。
    满仓拿出用一天时间画出的图纸,“老弟,你看看中不?”
    云山仔细一端详,这回两人是真下功夫了,“不错,我等会把字填上。明天你跟翠花姐去买三件棉衣,三双棉鞋,买一样的,挑好的买,不差钱。”
    “老弟,白姐说他男人晚上要是输光了,明天说不定会来这里找她要钱,她吓得不知咋办呢。”翠花也进来了。
    “没事,他来了好言好语的可以,敢动粗我们收拾他。翠花姐,你明天跟满仓去买三套衣服鞋哈,咱仨一人一套,我鞋湿透了,穿着不舒服。”
    “中。刚才给你干爹打电话来着,出来三天了,问问家里咋样。老弟,我俩要是想留在这里干,你要不?”翠花突然扭捏起来。
    “其实我正想问你们呢,愿不愿留在金陵跟我一起干,把咱们店给打出名气,挣了钱就留在这个城市,买个大房子,把家里老人也接过来享福。你们愿意吗?”
    “愿意!满仓也愿意,俺叔那明年主要卖农药化肥,不多卖农机配件了,俺们回去也得改行,俺俩怪喜欢这里的,就在这改行吧。”翠花掩饰不住的兴奋。
    “对了,俺叔刚才让我告诉你,明早给打他个电话,他和你干娘想起一件事,不知对你有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