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焰是闭着眼，红着脸被拉进衣帽间的。
    关于温女士教他贴胸贴这回事，听起来离谱，可实际做起来好像又显得很合理。
    他和他妈虽然感情深（他以为的深），但从小到大的肢体接触并不多。
    毕竟他从有完整的记忆以来，大概四五岁时，他爹老黎就以“你已经是大人了，距离高考还有四千七百四十五天，要开始努力”为理由，直接将他丢去了旁边的房间睡。
    可就是跟爹妈睡的那几年，他也没怎么感受到父母的爱。
    而这件事，是他到了二十岁才意识到的。
    那年家族聚会，他外婆说，我们家黎焰小时候可听话了，功能还多，常常被他爸用来当闹钟。
    好奇之下，他多嘴问了一句。
    好家伙，还不如不问呢。
    原来是他只有几个月大的时候，每天固定在凌晨三点哭闹，他爹那会儿正好有个国际项目要跟，有时差，便用他的哭闹来当闹钟叫自己起床。
    奶呢，是没的喝的。
    哄呢，也是别想要的。
    反正哭累了，他就自己睡了。
    那时候黎焰就觉得，自己的命挺大的，有老黎和温女士的这种“爱护”，能健康长大已经很不容易了。
    贴好胸贴，换好裙子，温女士美滋滋的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诶，这样才对嘛，瞧瞧，我们家梵音身材多好。”
    “……”
    有一点，温女士不太满意。
    “你别驼背呀，缩着干嘛，咱们女人要抬头挺胸，大方展示自己，时刻记住，老娘天下最美！”
    说着，她用力的一下拍在了黎焰的后背。
    “……”
    这手劲……
    把我五脏六腑都要拍出来了。
    “呃，阿姨……”
    “瞧瞧，又忘了不是，都让你喊姐了。”
    “……”
    温雅汶也没逼着一定要喊。
    倒腾出一个满意的“作品”，接下来就是倒腾自己。
    屋里开了暖空调，进门时，她将裹在外头的那件黑色中长毛呢外套脱下来摆在了沙发上，露出了贴身的白色新中式衬衫，搭配朱红色织金马面裙，别致又不失高雅贵气。
    “嗯，很好，就这样，出发。”
    黎焰闻言，瞬间瞪大了眼。
    “出，出发？”
    温雅汶笑眯眯的。
    “对啊，你忘了，我刚才说了，要带你去体验下成年人的世界的。”
    “……”
    她凑过来，神秘兮兮。
    “想知道成年人的世界是怎样的吗？”
    黎焰要哭了。
    “不，不想……”
    温雅汶手放到耳朵边。
    “什么？想，好的，姐今儿就带你去找个男模潇洒走一回。”
    黎焰眼睛瞪得更大了。
    “你，你说什么吧？”
    温雅汶看着眼前一脸震惊的“女孩”。
    “找男模呀。”
    “……”
    知道他妈疯，没想到能这么疯。
    “那什么，姐……”
    温雅汶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
    “你也很好奇是不是？我也是，不瞒你说，我是第一次找，以前只能在短视频里看看，正所谓五湖四海皆兄弟，今天晚上咱们姐妹同心，其利断金。”
    “……”
    “走，出发。”
    “不是！”
    黎焰一把拽住了温女士。
    “我……就穿这一身出去啊？”
    用陆梵音的身子穿着抹胸裙去找男模，怎么听怎么离谱。
    温雅汶点点头。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黎焰浑身细胞都在叫嚣着拒绝。
    “您没事吧，外面零下，您让我穿着这个出门？”
    话音落下，视线里闯进了温雅汶那张放大的脸。
    “你没事吧，觉得冷不会穿件外套吗？”
    “……”
    “好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别拖拖拉拉的，你放心，你们家黎焰不会知道的。”
    “……”
    我已经知道了。
    “就算他知道了……”
    嗯？怎么样？
    温雅汶好自信。
    “我也能让他不知道。”
    “……”
    夜幕降临，寒风涌动，被吹的摇晃的树影婆娑。
    被拉上那辆粉红色的五菱宏光前，黎焰拿出了手机，在拨号键盘上打出十一位号码，按下了通话键。
    ——
    37°life是目前最火爆的一家私密性会所。
    这里抛弃奢华与富贵，选择了时尚清新的风格。
    无论是桌椅板凳，餐具装潢，甚至细节到纸巾的包装，都充满了柔和与感性。
    然而，穿着一件长款羽绒服，将自己裹成粽子的宋雪站在顶层svip包厢里，却没有感受到一丝轻松愉快。
    在她惊恐的眼底，映出了陆锦杰的影子。
    “前，前几天我爸联系过我，我照你吩咐问过他了，”宋雪缩了缩脖子，“他，他说没有，他没有你要的东西，陆先生，我求求你，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放过我吧。”
    她原本也是个家境优渥，衣食无忧的姑娘。
    但不知道为什么，十多年前父亲突然跑了，只剩下母亲辛辛苦苦的把她和她弟弟拉扯到大。
    好不容易毕业了找到一份临时演员的工作，熬了两年，也能接一些有台词的角色了。
    以为一家人的生活会慢慢好起来的时候，陆锦杰找上门了。
    同时，她也跟失踪多年的父亲取得了联系。
    但父亲只是偶尔来个电话，从未露过面。
    不管她问什么，父亲都说你别问。
    所以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陆锦杰说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男人身上飘着酒味和烟味，尽管相隔一段距离，宋雪还是被熏得皱起了眉。
    注意到她的表情，陆锦杰起身，叼着烟，走到跟前，故意冲着她的脸喷了一口白烟。
    “咳咳咳咳咳……”
    宋雪被呛得咳嗽不止。
    陆锦杰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他在冷笑。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没有？呵……”
    “真的没有，而且，而且……”
    她鼓起勇气。
    “这是你跟我爸之间的事，为什么你要为难我？”
    陆锦杰松了手，退了两步，手指夹着烟，把灰抖进烟灰缸里。
    他坐下，脊背挺得笔直，衣冠禽兽的模样。
    “你不是很孝顺嘛，这就急着撇清关系了？”
    想起辛苦多年的母亲，想起快要高考的弟弟，宋雪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迎着陆锦杰不屑的目光。
    “一人做事一人当，没错，他是我爸，可他所做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今天就算你逼死我，我也还是不知道，你有本事就去把我爸找出来，两人面对面的解决问题，只知道为难我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