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允玉身为大皇子被禁足在皇宫皇子府近乎一月有余，平日只皇子妃伺候身侧，大皇子妃顾氏在南京城的娘家颇有分量，家里长辈身处户部和翰林院高位。
    不过大皇子虽为嫡长子，一不拉帮，二不结派，甚至和亲爹陛下的感情都比其他的皇子公主淡泊。
    不然也不会一怒之下杀了段川云一个徒弟，而被禁足。
    不过说是禁足，实际上却不限制其他小厮宫女甚至皇子妃的闺中密友们进出。
    “终于，还是对霍家下手了。”顾青华和段允玉坐在皇子府亭子里的矮榻上，手上执着一颗剔透的白子。
    “若是听劝，也就不是他了。”段允玉束冠也不过四年，正是风流玉树的时候，他表情沉稳，似乎这一月的禁足在他这里根本不是什么事。
    “若是霍骁真有那个心。”顾青华眉头微皱，迟迟没有落子，“这天下，说不准真会姓霍。”
    她叹了一口气。
    心思也有些复杂。
    “我们手里没兵，只有些不值一提的钱财和看着光鲜的皇子身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大梁的腐败在霍家的兵马下能重来，倒也不错。”段允玉笑笑，似是一点都不担心大梁姓霍之后自己的处境。
    “那就只盼着这一天早点来到吧。”顾青华也笑笑，将手里收来的密信投入旁边的火盆烧了。
    至于他们的好二弟，在这场纷争中能干些什么事，这与他们又有何关系呢。
    他和段川云合作，只会死的更快。
    段川云从皇陵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天，这一天城门已经戒严，滚石车已经上了城墙，霍家军已经退入了山林。
    而张家军五万整的士兵在城门整装待发，只等一声令下就冲锋陷阵扫荡叛军。
    “将军，霍家军和城外的流民混在一起，还有一部分入了山林，这…”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举兵南上的意思啊。
    反倒他们大张旗鼓的，像是要攻打别人一般。
    “只抓霍家主帅。”张守德立在大军之前，脑子里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木已成舟，而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将这些人全部抓进宫里。
    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至于他的大儿子现在还在他们的手里，他都无法顾及。
    “战前听令！出发！”张守德一声令下，前锋的号角开始吹响，呜——呜——呜——
    裹着冬月的寒风，呼啸而上。
    “世子，我们的人全部已往山脉迁徙扎营，已拿了兵器，战甲和粮草也已经分了下去，剩余的堆在了南山的山脚山坳处。”那处的一线天，山石巨多，哪怕只是守着，都可以撑上三天。
    “嗯，无妨，告诫下去，全军戒备，若他们来了，便杀，不来，便不动。明日一早，听烟火令，红色集合，蓝色隐蔽，白色撤退。”霍骁和舒璃一起，霍州霍熙霍老将军一起，一万五千人，藏入偌大的山脉之中，就像鱼儿入了水。
    “是，另外张宇飞和他的暗卫，到现在还没醒，是否要带上他们。”张宇飞很好处理，一口药就迷晕了，他的暗卫有些本事，但只需要将刀放在张宇飞的脖子之上，这些人也只能乖乖的就擒。
    “杀了吧，扔在城门口。”留着张宇飞一人足矣。
    “这？”朱祁瞪大了眼睛，但转念一想，不杀人不足以立威，便重重点了点头，“明白了！”
    今日他们不死，后日就会成为踏入西北的铁骑。
    霍骁看了一眼天色，日头正盛，但却一点都不暖，上一次从这出来的时候也没想过会以这种方法回来。
    “让石头带着火器营的人，在后面整装待命，将火药埋伏好，先杀杀他们的锐气。”他们一退，张家必追，但是张家久未打仗，他们又分散，张家无法，肯定想以包围之势对他们追击。
    山林之间，箭矢比火器可要弱的多。
    “让城里的人发出消息，说霍家带着圣旨复命，却被打上反贼称号，实在令十万将士寒心，现已退出城门，但张家穷追不舍，以十万金要取霍家项上人头。”
    霍骁喊了一声驾，带着舒璃便往十里亭赶去，朱祁转头叫了个百夫长霍三，让他带着一百人隔了十米跟了上去。
    十里亭那里是南京城外最高的山坡，站在那里，可洞察城门所有的动向。
    朱祁夏侯石头小天等人领命，各自奔袭，霍将军镇守后方，在一线头布好城防，徐阳等人在城内接管异人阁，不服者直接杀了丢进了井里。
    将搜罗来的金银细软打包，送到了唐尼处，城内戒严，大路上荒无人烟，只有几个胆子大的从门边小巷穿过，想去米铺店后门囤点粮食。
    乱子起的匆忙，但这些小摊小贩平日里也有些门道，遇上些官兵开道就转头从后门小巷进出往来，以往也有很多讨生活的商贩在宵禁之后躲避官府将摊子开在幽深的巷子里，久而久之，这边倒是也有了一些老客。
    还有人专门负责望风。
    “听说了吗？张将军亲口说的，抓到一个霍家人，十万两！”几个农妇打扮的挽着买菜的篮子，竖着耳朵听旁边的人说话。
    看样子，是哪家贵人府里采买的。
    “恐怕是得罪大发了，不然怎么会扣这么大的帽子。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了吧，府上人多，也不知道这新鲜菜能吃几天。”
    “谁说不是呢，怀璧其罪，不过我早就听说今年上头发了好几次火了，这次估计是等不及了，而且我听说张家也是，不然怎么会分了一半出去，”有长舌妇啪一下打自己嘴巴，“不能说不能说，明日多准备些，若可以，送到陈府后院来，钱不会少了你的，走了。”
    说罢四处看看也绕着隐蔽处走了。
    几个丫鬟婆子回到各家府衙也开始学嘴，南京城里一杆子打下来，谁家里没几个在宫里为官的或者选秀入了宫的人，对于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该明白的都明白。
    “这天下一乱，遭罪的还不是普通人，”有丫鬟撇嘴，“说句大逆不道的，陛下以往殚精竭虑，近几年确实有些糊涂了。”
    “你想死不成。”旁边的小丫鬟拉她的手。
    “怕什么，这里就我们俩，还能打死我不成，做了就要认，霍家什么也没做，不也得认吗？”说着说着丫鬟的嗓子都有些喑哑。
    她老家就在六川，年前他哥送了信来，说是外面遭了饥荒，整个村子都死了，皇帝也没管，若不是被霍家所救，他哥哥也早死了，现在在霍家军里还能有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