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安康。”二皇子一路进了皇宫，在御书房见到了现在已经年过不惑的皇帝。
    很难得，今日的御书房安静的有些过分，没有那些莺莺燕燕，甚至连贴身伺候的那个死老太监陈平都不在御前。
    “跪下。”
    坐在桌子后的大梁皇帝晨起补过丹药，钦天监的新药方，以血为引，两天吃一次精神便容光焕发。
    倒是让他有了些闲心去管管朝堂，看看他的大好江山。
    结果，今日一天杯盏都不知道摔碎了几盏！
    “你可知你错在哪里？”
    今日上朝，他本不想动怒，但是这些个无用的东西，他是皇帝，不是大臣，若事事都需要他来决策，他来管，那他养着这些人有什么意思。
    张守德还口口声声说“冤枉！”，还有几个朝臣为其说话。
    因此处置了几个人。
    但仍不解气。
    段允希跪在地上，“儿臣不知。”
    乓的一声，有案牍磕在桌上，“张宇尧是什么时候起了反心？你又是何时知晓？”上座之人面色阴沉。
    段允希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父皇，心中暗讽，现在才问起这些，怕是有些晚。
    南京城表面繁华，前段时间大批的流民围住了南京城，为了防止流民的进犯，这些朝臣基本将整个心思放在了如何维持自家的歌舞升平上。
    哪有心思管外面的那些流民在干什么，也顺便堵住了他们自己的耳朵，和锁城都差不多，以至于这么长时间张宇尧的事情竟没有多少人知晓。
    段允希也知道，就早上上朝那一帮乌合之众，迂腐文臣，能在朝上说什么。无非是：
    “臣奏，张将军之子张宇尧把控长安，现下已然占山为王。”
    “兵部同奏，他还拿走了兵册。”
    “户部同奏，本月长安的税收比之之前少了一半有余。”
    ….
    三人成虎，胆子就肥，若是之前，他们估计没有充足的证据，今日皇上大开朝堂，有点风声的便知道需要提早上奏免得弄个知情不报，包庇罪犯的罪名。
    有一个算一个，多难听的揣测都可以奏上。
    现在不过是一个个撇清自己的责任而已，这些朝臣明面上保家卫国，却在背后搜刮民脂民膏，还说皇帝是疯子。
    为了他阴晴不定的脾气，需要哄着他，跪着他，然后将自己的儿女心腹送进宫，甚至不舍的自己的亲子。
    怕是他自己都不敢去想自己的皇朝早已被割据，龙气四散，普天之下，他的声名说不准都没有段允希高。
    “父皇，张宇尧欺瞒了所有人，包括我，不然也不会张将军还在朝堂之上，他们一家老小皆在南京城，就敢犯下这样的事情。”
    “而且，”段允希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去年年前，张将军为张宇尧谋了一个官职，是长安城巡查，位属八品，因为是巡查，他长期还是在南京城，因此儿臣并未发现其有不妥。是在今春三月后，他开始频繁出入长安，儿臣察觉不对，已是为时已晚。”
    段允希并没有说实话。
    他刚知道此事是假，但官职这事情是真的，但他只是抛了一块砖给了张老将军而已。
    后面张宇尧的招兵买马他也出了点力气，不然不可能张宇尧一个世子就可以将那么多兵马留在那边，即便他那时候已经蛰伏多年。
    一个蛰伏多年的世子。
    什么棋子能比他好用，还不沾腥骚。
    两年前，大梁的气运开始后退，各种天灾人祸，江湖上异人阁等势力异兵突起，各地匪乱不断，朝堂局势不明显，端坐在最高位的他这个皇帝爹却开始沉迷长生，沉迷于修建皇陵，试图改变运道，整个皇宫乌烟瘴气，也是那时候起，段允希就不得不早做打算。
    张宇尧只是一个长安城巡查的一个监察使罢了，他用着自己人畜无害吊儿郎当的假样貌，骗得了别人，骗不过他。
    一开始是探查长安的兵马和适合囤兵囤粮的地方。
    后来开始少部分的渗透进长安的各个衙门之中。
    张宇尧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测之下。
    没有皇子不需要私兵。
    也没有皇子不希望自己的势力可以再大一些。
    他只是提了提，甚至没有将自己卷入，他看得出张宇尧这个不受宠的次子的野心。
    张宇尧在长安做的一切，段允希甚至会帮他遮掩一二。
    只不过，没想到，张宇尧会这么快反水，估计面具戴久了就不肯摘了。
    享受过权利和金钱的滋味，他还在长安抓到了许多人的把柄，因此长安才会如现在这样，如铁桶一般，被他牢牢掌控。
    而段允希为何在发现之后没动他。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自有人会夺回长安，现在霍家在西北，而张宇尧本身就是张家的人，皇帝肯定会忌惮几分，势必会在皇子中挑选人一起去平反，这个人选，非他莫属，那他又有何需要担心的呢。
    到了那时，他只需要在平反过程中将张宇尧伏诛，再让张将军也死在这次的战役里，那整个张家军谁来接管，自然是他。
    段允希要的从来都不是一半的张家军。
    而是一整个。
    “那依你看来，现在如何安排？”皇帝压住了一声咳嗽，目光依旧紧盯着还跪在地上的二皇子。
    段允希思索片刻，缓缓斟酌着开口。
    “依儿臣看来，现下发两道令，一道让张宇尧进京，不许带兵，他已有反心，断不会同意，那我们就可以直接出兵镇压，但不是皇军而是霍家军，这则是第二道令，让霍家军改道长安城，霍骁不是带了兵在沿路种菜挖井吗，那就让他的兵留在长安驻扎，平叛，并将张家军收回，平反后再进京城，他们就无法以西北无粮食的借口带兵出城，而是只能将兵留在长安。”
    “若是一兵一卒出了长安，直接以反贼论处！儿臣无能，只想到这些。”
    霍骁带兵从西北出发他们实际上早就收到了消息，时间早在他们出发之前。
    霍将军是个迂腐的，但也是守规矩的。
    他多年呆在西北，深知兵不能出城，不然就会被视作反贼，因此在之前，霍家收到来京城的召令时，便提前来急报请示过皇帝，请示西北民不聊生，众将士没米没粮，不能看着数十万大军饿死，请令让他们可以在沿路种米粮，自给自足。
    皇城自然没有同意。
    但霍将军的来信里带上了先皇的令牌。
    这也是为什么霍家敢大张旗鼓带两万的兵马出城的原因。
    只不过皇帝不甘心，还让二皇子的人到处散出去消息，说是霍家军拥兵自重，且抗旨不尊。
    现在民间说法各一。
    夕阳余光照进大殿，段允希的脸也沉在光影之间，半晌之后，掷地有声的声音才从上座的位置传来。
    “不行，张宇尧或许不成气候，但霍家必须得先进京！”先不论霍家愿不愿意去打，能不能去打，皇帝深知他自己这两年对霍家的苛待可不少，如果给了他们这个机会，万一他们再拿下了长安城张家一半的兵！那整个南京城，谁还能有把握对付他们！
    不杀了霍家掌权，他对于霍家军并没有把握。
    只要他们这次进京，那虎符和命都要留下。
    届时再去处理张宇尧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