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营帐内。
几人站在沙盘边上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霍家军里的顶梁柱，老态龙钟身形挺拔，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霍骁背手站在营帐里一幅大梁的堪舆图前，背对着他们。
霍家军虽然名义上还是将军的霍家军。
但早在一年前，这霍家的兵符就一直在霍骁手里。
只是他这两个月的失踪，和受伤，一直是几位营长和将军在代为管理而已。
“怎么？哑巴了？”霍骁低声笑，明明是笑，但实际上语气里没什么笑意，“就问你们想不想打，什么时候打，又没让你们现在就去打。”
霍骁转头看他们，苍白遒劲的脸上凤梢眼微抬，刘井，蒋七，陆丰都已经过了而立之年，最为年长的蒋七甚至和霍将军差不多大，他们的妻子儿女都跟着随军，现在就住在这营内的帐篷里。
他们不怕打仗，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就连他们的子女，不过七八岁就已经能跟着一起在营中操练。
喊一声上阵杀敌，这些小崽子们并不比别人跑得慢。
但如果跟他们说，要反了这大梁，先拿下六川，这可比打仗要艰难，一不对头可是诛九族的罪。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刘井斟酌着开口。
他们几人不是不知道，这两年霍将军受到的针对。
所以他们一直被掣肘着一直往西北退。
但到底他们还是大梁的兵。
“我既然敢和你们说这个事情，就有证据。”霍骁点了点沙盘上的木头，之前他从江南拿回来的账本还被他藏在江南城外的山脉里，小五和小六带着苍苍去拿，想着估计这两天也快到了。
“不降反而还有一线生机。”霍骁鹰隼的眸子锐利的射向他们，“交了兵符，你我都是死路一条。”
皇帝不傻。
为了一个兵符可以熬两年。
就为了堵全天下悠悠众口，霍家三代戎马，就换来这两年的安生。
霍骁他们都敢杀，已经没什么不敢做的了。
“不能再忍忍吗？”既然已经忍了两年，为什么不能真的等南京城先动手。
祁磊指了指沙盘上六川的位置，“六川也受了大旱影响，我们接管六川不难，但是那也是个烂摊子。”
“所以我是在问你们的意见，”霍骁眼神飘过去，都是跟着霍家戎马半生的弟兄，这点信任霍骁自然敢给。
但大是大非之前，难免有些人会心生意见。
那还不如直接把话摊开了讲。
“少将军有什么打算？”祁磊皱眉，打仗他们行，动脑子他们不行。
“一，约束好各自的兵，适当时候给他们释放一点信号，只需要让他们知道一点朝廷的动向就可以。”
“二，后面会有一些民兵进来，这块我需要另外的人来负责，你们找几个好点的苗子，到时候名册报给我。”
“三，最晚明年秋天，最早明年开春，你们有这个准备，加大操练强度，不管是民心，还是民意，这一块不需要你们操心，我自然不会将霍家军置入险境。”
霍骁凝神注视着他们几个。
他来之前已经和霍将军通过气，这事情迟早他们都是要做出决定。
“是。”祁磊刘井几人沉重点头，眉心一直皱着没有松开。
谁都不愿意狼烟起，但目前的情况确实就是这样。
容不得他们再优柔寡断下去。
“现在的粮草还够吗？”霍骁转了个话题。
“维持一个月足够，剩下的还得去筹，哎。”刘井叹了口气，他们之前驻扎在六川城外，打猎，挖野菜，自给自足，加上霍家军本身就有的粮草，倒是消耗的也不算快。
但是往西北迁了之后，估计就撑不了太久了。
“嗯，粮草的问题我会解决，”霍骁点头，“蒋老留一下，其他人先忙。”
几个大老粗挠着脑袋退出去，蒋老和霍将军差不多大，算是几个营长里最有智慧的，以前霍将军打仗的时候就喜欢问他的意见。
“我接到的信，说张宇尧接了长安城，张宇飞在皇城？”蒋老皱着眉看霍骁，眼尾已经有点皱纹，身形依旧魁梧，但说话的时候像个天桥底下算命的老大爷，不像是沙场的将军，倒像个师爷。
“是。”霍骁将沙盘上的旗子重新摆了几道。
“最好就是他们先乱。”大梁能打的也就张家和霍家，其他的要么就是乌合之众，要么就是不成体统，不足为惧。
如果真说要担心的话，应该是离西北最近的夏都。
夏都之前和大梁是签了免战协议的，但是叶家的灭门之祸，还有异人阁里到处都有夏都的影子，他们和皇城的关系也绝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夏都那个皇子，霍骁几年前，其实见过一面。
在太后的生辰宴上，慕容端作为异国使者给太后献上了一盏七彩琉璃走马灯，足有七八尺长，当时很是讨好了皇室一番，连带着皇帝高兴的赏了他千两黄金。
后来听说他在夏都内，建立了一支千人的骑兵，斩杀匈奴时勇猛非凡。
导致这两年匈奴倒是消停了不少，反而是夏都开始到处蠢蠢欲动起来。
近一个月来，探子都被霍将军抓了好几波。
东骚扰一下，西挑衅一下，派出来的都是无足轻重的小兵，下了死手都吐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霍骁低沉的嗓音在主营帐里缠绕。
换来附和的一声叹息。
这天下，终将是要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