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声音传到里间。
    舒璃自是听见了。
    但她窝在霍骁的床上缩在被子里不肯动弹。
    这天愈发冷了，她的小身板一翻身热气就能散掉。
    而且换作现代的作息，她昨天晚上就是半夜三点睡的，现在才早上七点，不睡够八小时，就是毁容觉。
    她才十八，要好好保养，才能天天花容月貌。
    “世子爷还在休息。”夏侯和朱祁就睡在主院的隔壁，有什么动静都是第一时间出现。
    “这样啊？那我们等会儿再来。”阿嬷表情讪讪，带着叶姑娘回厢房。
    还顺便拉走了霍管家，许久没见了，叙叙旧。
    霍管家老脸哭丧着脸，和朱祁他们使眼色，朱祁望天，这种修罗场带他干嘛。
    叶家姑娘看着文文静静，却也不是好惹的。
    说起叶家。
    叶家是六川城的大家，六川城在西北和边疆的交界。
    和将军夫人是一个地方的人。
    将军夫人和叶家主母也就是叶眉她娘本来就是很好的闺中密友，霍骁小时候还在叶家住过一段时间。
    当初在霍家军深陷敌营的时候，还带着三十车粮草支援过他们。
    那就是救命的恩情。
    也是因为这一段过往，霍家和叶家还定了娃娃亲。
    但这个事霍骁和叶眉两人从来没当回事。
    叶眉从小不服管教，就想要找自己喜欢的，对这个娃娃亲更是嗤之以鼻，她是大家闺秀，也是六川城的大小姐。
    即便有些矫揉造作，但也是全城的人宠出来的。
    更何况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张脸更是让全城的富家公子哥将叶家的门槛踏破。
    惯的她很是骄横，当时也没少祸害跟在世子边上的夏侯和朱祁。
    和现在娇弱的模样天差地别。
    如果不是那一场灾祸，或许她现在还是无忧无虑的叶家娇女，那个要星星要月亮都能有的叶家姑娘。
    六川城这么大的事情，首富一家无一活口，自是有全城公告。
    说是叶家是得罪了蛮夷，被高价悬赏，叫了杀手屠了满门。
    最后官府也只是随便抓了两个说是杀手的人应付了事。
    后来的事情朱祁就不甚清楚。
    只知道自那以后，他见叶姑娘就没展开过笑脸。
    叶眉也不说，甚至不愿回忆那几天。
    得罪蛮夷，也亏的他们能想出这种理由，她整整哭了两天都没从那片血色地狱缓过来。
    后来她在她家的废墟里挖出了那块被他爹藏在柴房底下的令牌。
    是皇家。
    厨房底下这块地方，是她爹和她两个哥哥才知道的地方。
    因为她小时候，最喜欢把东西藏在这里。
    偷买的糖丸，泥捏的小人，长大了，她还往里面藏银票，藏首饰。
    她哭着把那罐东西抱出来的时候，里面还有他爹给她留得钱，留得钱庄的暗号，钱上面甚至还有血迹。
    那是叶家上下几百条人命沾上的血迹。
    叶家死了，全府无一活口，府库被夺。
    这份仇恨太沉重了，她对着霍骁痛骂，甚至打他，问他为什么不能早来一点，为什么霍家不能来救救他们。
    为什么。
    后来她们就去了平安镇。
    平安镇里遇上了一心想要飞上枝头的刘老鸨，阿嚒说可以找机会，去宫里看看。
    一刀杀了那个狗皇帝。
    看看到底为什么要对他们叶家赶尽杀绝。
    但娇养了二十年的叶眉，除了整日里用银钱买点毒药，她甚至无法做到自保。
    连钱庄里的钱都不敢取出来，怕招惹祸事。
    “姑娘…”阿嚒看着又坐在亭子里发呆的叶眉，开了口。
    “既然都已经在将军府里了，您就开心一点，霍世子是个有本事的人，跟着他总比我们自己瞎琢磨来的强。”
    “是啊，可是他。”叶眉眉心微蹙。
    他好像也会有自己喜欢的人。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做小。
    “姑娘花容月貌，想要抓住世子的心还不容易，炖个汤，撒个娇，男人啊，就吃这一套。”
    叶眉被撺掇着炖了羹汤。
    送到人门口了才知道人还没醒。
    “这都什么时候了，以前没听说世子这么贪睡啊。”阿嚒低声嘀咕，以前听将军夫人说，霍世子早晨天没亮，都已经练了两轮剑了。
    “说不准是累着了。”
    叶眉站在人家门口也尴尬，朱祁和夏侯还有几个侍卫都在那站着呢。
    感觉是在看她的笑话。
    房里。
    “还不起？”舒璃趴在霍骁床前，正在勾他的头发。
    “再不起，人家叶姑娘都要进门来喊你了。”
    霍骁直起身，把缠绕在他胸前的手按住，“别闹。”
    声音嘶哑，眼睛血红。
    舒璃拧眉，把他的衣服扒拉开。
    只见三颗黑色的去情钉上有黑线挂下来，虽只有一公分长，但能看出来正在往心脏聚拢。
    “不是说性命无虞？”
    这看着可不太像！
    霍骁拧眉，他也没见过这个。
    “空空到底靠不靠谱。”
    舒璃生闷气，所以她没发现霍骁脸色也有些凝重。
    “朱祁！”舒璃喊一声。
    “在！”朱祁一听完蛋了，叶姑娘还在啊！
    “世子房里有人？”阿嚒瞪大了眼睛，听着声音，像是昨天那个姑娘！
    这世子！好生荒唐！没名没分的竟然让人宿在屋里！昨日那女子还说自己和世子没关系？什么没关系，没关系是宿在一间房的关系？
    原来？竟是如此！
    荒唐啊！荒唐！
    “舒姑娘。”朱祁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世子睡在外间的塌上，而里间的被子也有些许凌乱。
    哎，原来还没有，啊呸！他想什么呢！
    舒璃才不管朱祁脑子里想什么，“带你们世子，回恶人谷。”
    “啊？”
    “世子可是？！”夏侯也跟了进来。
    “什么恶人谷？”叶眉也跟了进来。
    “你们自己问他吧！”舒璃挥了下袖子，真的被霍骁气笑，能不能有一个当病人的自觉！
    生气！烦人！
    舒璃推开门走了，一眨眼人就没了。
    霍骁被人团团围住。“出去。”
    可？
    “出去！”
    眼睛血红，脸色苍白，但他的命令不可抵抗。
    几人出去，神思各异。
    “姑娘。”
    “我知道。”曾经她觉得世子是一个好的归宿，现在她觉得她或许可以换一条路。
    叶眉自顾自思索着。
    “姑娘可不能就这样放弃，那女子，说不准就是勾栏院一个妓子，和您尊贵的身份比起来，她算个什么东西！”
    阿嚒压低了声音狠狠说道。
    尊贵的身份？她哪来什么尊贵的身份？
    她顶多，只是有点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