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出身相同，你却一朝被老爷看中飞上了高枝，享受锦衣玉食。
    可凭什么呢？凭什么你就成了姨娘被人好吃好喝的供着，而我却成了你的侍女？”
    珍燕擦掉了脸上的泪水，模糊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清楚，可她却觉得眼前的人越来越不真实了。
    没人会跟从前一样，是人都会变，变成欲望的傀儡，终身被欲望挟持！
    她心里的不平衡被无限放大，她不甘的吼道：“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是你先无情无义，是你先舍弃我的！”
    她走到了刘姨娘的面前，“姨娘，我们是同样的人，会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于困苦境遇中依靠着彼此挣扎着往上走的人，走出来的同时似乎也永远留在了过去。
    她指了指地面上的人，“你知道我为什么同他扯上了关系？”
    刘姨娘强压下内心的惶恐，望向容纪和容夫人的视线里带着不安与小心。
    很快，她的心神又被珍燕的话语声拉了回来。
    “因为你啊。”
    她又哭又笑，活脱脱像一个疯子。“我发现你开始对我有所隐瞒了，这怎么可以呢？你怎么可以将我排除在外呢？所以我出卖自己的身体，换取我想要的信息。”
    “我可真是没有看错你啊，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将玉佩给了那个男人，让苏雀信以为真。可是你也没算到吧，事情还是出了差错。”
    “哈哈哈哈哈哈”
    “完了，都完了，我们大家都完了！还有你的女儿，她”
    嘭的一声，刘姨娘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出了一只瓷罐，一片寒凉中，她果断的砸向了珍燕的头颅。
    珍燕大睁着双眼，血水如柱般的喷涌而出。
    她伸出食指哆哆嗦嗦的指向了刘姨娘，不到片刻便栽倒在地，没了生息。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胆子稍小的侍女们这次头也不敢抬起来了。
    得了管家往外赶人的令，连忙往外喷涌而出。
    牛婆子跪在地上，看着彻底决裂的主仆，眼里闪过一抹鄙夷。
    “老爷，妾管教不周，自知罪孽深重，还请老爷降罪。”
    事已至此，刘姨娘也只能认栽了。
    她这辈子往上爬时，做了太多太多不愿做的事情，似乎做的多了，她也习惯了。
    想要得到什么，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嘛，她懂。
    可她的女儿才刚开始，不能在她手中陨落。
    刘姨娘跪在地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珍燕就倒在她的脚边，双眼大睁，血水不断的涌向刘姨娘的膝下，她却恍若未知。
    “刘姨娘，这么多年，我自认对你不薄。
    你这样的情况在其他大家中，不论是你还是你怀中的子嗣，全都会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暗中除去。”
    容夫人眸中是无尽的悔意，“我留你，只是看在你怀中有了容纪子嗣的份上。
    可我发现，我一时的心软，居然让你认为有机可乘。”
    “直至如今，你和你的女儿居然敢对柳烟下手！刘姨娘，你怎么这般恶毒啊？你的孩子是孩子，我的孩子便不是了吗？将心比心，你有心吗？”
    容纪闻言揉着眉心坐下，疲倦的像是老了十岁般。
    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后宅之中怎会这般不和睦？
    “一切皆是妾身所为，语霞并不知其中内幕，还望夫人高抬贵手。”
    额头撞击地面的响声，让几人忍不住望了过去。
    刘姨娘像是不知疼痛般，接连不断的磕着头，额上隐隐有血迹冒了出来。
    她这一生每日都没从算计中逃脱，算计来算计去，终是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也失于算计中。
    真是可笑至极！
    这一切的一切全是因为牛婆子的一句话，她真是蠢。
    一个什么依靠也没有人的人，就该如她一般处处如履薄冰，看人眼色过活。
    怎么可能会在容纪的面前直接向着她开刀？
    磕头的响声仍在继续，刘姨娘无奈的扯了扯唇。
    到底是高门大户的奴才，不费吹灰之力破掉她与珍燕之间的情分，让她们自己出现内斗。
    容夫冷眼扫过刘姨娘，看向了容纪。
    “老爷想如何处置？杀人偿命人之常理，老爷觉得如何？”
    一句话，容夫人便决定了刘姨娘的结局。
    院外的寒风冷不丁的一起，让人如坠冰窟，刘姨娘的心却是比这冰窟还要寒凉。
    “家丑不可外扬，刘姨娘从明日起便自愿入寺。名义上是为祈福，实则为了偿还自身的罪孽，终身不得再踏入府内！”
    外面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容纪落下这一句话之后便向外走去。
    那道背影是从未有过的荒凉。
    他原以为后宅多是平和，可没成想，仅仅只是表面而已。
    就在这如常的一天，表象被彻底撕碎，只剩下满目疮痍。
    无人时，容夫人走向了府内的凉亭处，牛婆子紧随其后。
    夜里的风吹过，带来一片寒意。
    斑驳的树影在月色下蔓延至容夫人的脚下，她眉眼低垂道：“奶娘，你之前说柳烟的性子多半随我，我还笑着否定呢。
    我是觉得若是随了我，柳烟怎么会那般天真，一点也不多留心于语霞。”
    她看向了牛婆子，“可我如今发现，那便是从前的我啊，对待所有人都能保持善意。
    可这善意的对象若是用错了人，那便会为自己招来无妄之灾。”
    在一声轻叹中，牛婆子出声道：“小姐，人心难测，自己要多留心甄别。
    这一遭，算是老身给你上的最后一课，对待敌人万不可心软，最好一招置之死地，永远也别让对方有翻身的机会。”
    牛婆子的话，令容夫人心中一震，再次抬眸时，只见牛婆子靠在柱身上，眼眸轻轻合上了。
    “奶娘！”
    容夫人握住了牛婆子的手，对方轻轻回握住了她，脸上带着笑意。
    “老身年纪大了，本该好好走完这最后一程，可还是放心不下你啊，便向老夫人请命自来了。”
    她用力睁开双眼，想最后再看一眼她从小看到大的小姐。
    “小姐，别哭啊。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每个人都要经历一遭，别为我难过。
    我以前啊最喜欢看小姐笑了，暖洋洋的跟个小太阳似的。”
    她用力扯起了唇角，目光柔和的看向泪流满面的容夫人。
    容夫人抹掉了眼角的泪，嘴角尽力往上扬，笑着笑着，最终埋在了牛婆子的怀中痛哭起来。
    嘴里不断的呢喃着：“奶娘”。
    昔日总是笑着应下的人如今仍在笑着，只是再也没有了回应，牛婆子苍老的手从容夫人的掌心滑落了下来。
    牛婆子这一生未有儿女，早已将容夫人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如今走时，最后还为容夫人做了一件事。
    终是了无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