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灯光明亮，柔黄色的光洒在胡小一的脸上，她的表情看上去雾蒙蒙的，瞧不清。
    眼神平静的如一滩死水，毫无波澜。
    她只是平淡地看着王诚，没有接话。
    王诚猜不中她的心思，心里顿时有点没底。
    自从分手之后他基本没怎么跟胡小一见过面，平时都是通过微信联系。
    他隐隐觉得胡小一因为车祸而情绪非常不稳定，甚至有些病态。所以他不敢说太激进的话，害怕刺激到她。
    在心里组织了半天语言，斟酌着开口，“阿月她什么也没有做错，而且她现在是我的妻子，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儿。”
    坐在对面的胡小一眼底掀起一阵狂风巨浪，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用力，指甲尖抓住那牛仔裤。
    垂着头的王诚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是自顾自地又说着：“当然，你也没有做错，错的是那辆超速的货车，你们俩都是受害者，但你不应该恨她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保险公司该理赔的也都理赔了，她能做的都做了。
    而且她也很愧疚车祸的事，半夜常常做噩梦。
    我知道你现在对阿月很有意见，你觉得是她才让你成了现在……”
    王诚梗了一下脖子，喉结滚动，又把话吞进了肚子。
    胡小一放在桌下的手微微发抖，牛仔裤被她抓起起了褶子。
    “那你呢？”
    “啊？”
    王诚茫然地抬起头，眼里全是茫然。
    胡小一不似刚刚进来时那般淡定，她强压着情绪，能看见眼眶已经微微发红，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那你呢？你当时为什么要和我分手？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王诚的嘴角拉起一丝无奈，语气悲凉，往日的画面瞬间涌上脑海。
    想到那些，嘴里全是苦涩。
    “因为我欠了一屁股的债，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还完那些钱，每月都饱受着追债公司的骚扰，那笔钱是我所不能想象的，当时我觉得这辈子都还不清那么多钱。”
    她低着头双手弯曲，用胳膊肘撑在腿上，五指插进那头发中，无力地抓着头皮。
    像是一种无声的宣泄。
    “什么？你欠了钱？”
    胡小一诧异地问，一改刚刚那微怒的样子。
    对面的王诚不愿再抬头，那是他不愿面对的过去，他每说一句话都仿佛在经历一场凌迟，时刻提醒着他那不堪的过往。
    他声音闷闷的。
    “没错，我欠了很多很多的钱，当时追债的人三天两头堵在我家门口，我爸妈受我连累，连老家的房子都没保下来。”
    “那段时间我太混乱了，心里只装着钱，根本无暇分心去干其他的事儿。你又三天两头都给我打电话，我害怕那群人监听了我的手机便索性和你提分了手，这样对你也好。”
    呼……
    他重重地叹着气，心里被那段难堪的过往折磨着，“我知道我这么做很滚蛋，但这确实是我和你分手的原因，很抱歉，当初没有与你说清楚。”
    胡小一通红着双眼，抓着牛仔裤的手指更加用力，身体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她使劲地眨着眼睛，想让眼泪不流下来。
    她一直以为王诚也像那些人一样抛弃她，厌恶她，把她当猴耍，然后转头又投向别人的怀抱，可没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
    旧时的话匣打开，往日的事情便像倒豆子般轻易地道出。
    “后来我就听说你出了车祸，心里更加过意不去，我愧对你却又没有勇气再去见你。”
    “我承认，我当时是真的想逃避，不光想逃避你更想逃避当时的我。”
    王诚的声音带着点点嘶哑，满是道不清的悲愁，“我就想着就让它这样过去吧，都开始各自的生活。”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这些？！”
    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那声音发着颤。
    王诚抬头，却瞧见对面的人早已泪流满面。
    她哭红了鼻子，哭红了双眼，但目光却不似之前那般带着戾气，那双眼睛被泪水洗涤之后好似恢复到以前那般，像曾经的那个胡小一。
    “我……”
    王诚被问得有点懵，支支吾吾了半晌之后才说出一句，“对不起，是我当年没有处理好。”
    胡小一流着泪将头转到一边，不愿再去看他。
    不知什么时候，眼前忽然递来了一包纸巾。
    她失神地望着对方，王诚憨憨地笑了声，“都是我做的不对，对不起对不起。”
    胡小一犹豫地接过王诚的纸巾，吸了吸鼻子。
    “其实，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没有了家庭的束缚，我相信你会走得更远，飞得更高。”
    擦拭着眼泪的手悬在空中微微一顿，胡小一诧异地看向他。
    “你的家庭束缚了你的前半生，这场车祸让你彻底摆脱了他们，你不应该再留恋过去。向前看吧，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悬着的手迟迟没有动作，她就这样愣愣地看着王诚，耳边回响着刚刚的话。
    是啊，那样的家庭束缚了她二十多年，她因为那场车祸算是解脱了吧，没有父母的约束她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一直抿成直线的嘴角微微松动，释然地上扬。
    继续将脸上的眼泪擦干。
    “我……”
    还没说出口却见到旁边匆匆走来一人，“请问，是王诚王先生吗？”
    刚刚还沉闷的气氛一下被这个小插曲给打断，王诚“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好像是送外卖的。
    他赶紧点头，“没错，我是王诚。”
    “王先生，您的闪送快外卖到了，麻烦您签收一下。”
    王诚还没问出心里的疑问，却见外卖员将外卖袋递到他的跟前，外卖袋上贴着外卖信息。
    备注那栏写着：送给胡小一的星星。
    同时手机正好收到消息。
    星星：帮我送给胡小一吧。
    王诚连忙接过外卖袋，“好的，谢谢你啊。”
    他好奇地将外卖袋打开一角，顺着缝隙往里看去，顿时愣住。
    是彩铅画笔。
    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上大学的时候胡小一就告诉过他，她小时候就很喜欢画画，但是那个时候她家太穷，而画画的纸太贵，笔也太贵。
    她常常觉得能画画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做梦都想着能有一盒彩铅笔，只是少年时的梦想终究被现实掩埋。上了大学之后，她便被家里压迫各种打工攒钱，没有任何的机会再去探索自己儿时的梦想。
    只是，这些事星星怎么知道的？难道是胡小一告诉她的？
    王诚将手里的袋子提起，递给对面的胡小一。
    “给，打开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