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李小兵和他的小伙伴
作者:水下五米   1981,文豪从返城知青开始最新章节     
    1983年春节在二月,现在是一月中旬大寒时节。京城是北方,最冷的一段日子是冬至到小寒。等到小寒一过,温度就飞快上升。白天温度飞快升到十二三度,地上的雪早看不到影子,树梢上已经发出新芽,隐约的绿意笼罩整个北京。
    只夜里还有点冷,气温在零下,上下波动剧烈。
    李小兵到北京已经快一个月了,他以前是个瘦弱孩子,按照邻居开玩笑的说法,就是根篾片。这次离家出走,没人管束,身上又有钱,见天下馆子,蛋白质、碳水化合物管饱,身体顿时膨胀,胖了十来斤。
    听人说,他祖先是跟着多尔衮入关时汉军旗的一个将军,健壮得很,家族基因摆在那里的。只不过,李小兵家日子过得困苦,身体一直没怎么发育而已。
    身体发胖,天气一暖和,身上已经有包浆的军大衣再没办法穿,在大太阳下,就连毛衣也脱了背在背上。元旦过后,地方的治安管理越发地严格。像他这种没有带户口本,没有单位介绍信的,很容易被人当成盲流抓去关起来遣送原籍。
    家他是不想回的,至于何情,来北京这么久,一直没有打听到。
    今天也是倒霉,自己前段时间和几个盲流睡觉的地儿在中午的时候被查抄,三个和他相熟的河南老乡被公安同志用一根绳儿系了,串蚱蜢一样扯回派出所。他反应快,从一道两米高的坎儿上跳下去,发足狂奔,总算夺路而逃,只是身上热出了一身汗,一个月没洗的衬衣黏糊糊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下午四点,太阳依旧很大,前面是一条小河沟。旁边食品厂排废水,水体富营养化,里面生了好多絮状物,泥鳅在里面欢快游泳,但水却是清澈的。
    李小兵索性脱了衣服,先把衬衣洗了,然后立在水里搓身上的污垢。
    好冷,牙齿得得响。
    铮铮——
    有吉他的音乐声传来。
    李小兵转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河沟旁边的马路牙子上来了五六个大鬓角喇叭裤青年,还有三四个打扮摩登的姑娘。他们或蹲或坐,看起来不像是好人呐。
    和其他社会青年不同,这几人没有扛录音机,手里都提着一瓶酒精勾兑的葡萄酒。这玩意儿虽然甜丝丝的,但度数却高,把大家喝得面红耳赤。人一喝高兴了,就要唱歌。
    他们唱的是何情的《美酒加咖啡》,我喝了第二杯,想起了当年的她,又喝了第三杯。
    李小兵一听,霍,是同道啊,便穿好衣服,将湿淋淋的衬衣搭在手中的打狗棍上,凑过去听。虽然大伙儿唱得都不是太好,但都很投入。,一首接一首,把何情那盘专辑的歌儿都唱了个遍。
    李小兵就站在旁边,不觉从头听到尾。
    京城的太阳说落山就落山,众大鬓角都饿了,呼啸一声扑进旁边的小馆子吃饭。京城得风气之先,已经有胆子大的人将就自家的门脸房做起来了小生意。餐饮这个行当只要会做饭就能搞,准入门槛也低,是个体户的创业首选。
    里面的人不少,老板在饭馆墙壁上贴了许多女明星海报,有刘晓庆有丛珊,都是从大众电影封面上扯下来的。其中还有个外国女明星,她在画面上正在脱小背心,当真是不堪入目。
    众人一进饭馆,就对墙壁上的女明星指指点点,说这个漂亮,说那个丑,又说另外一个的眼袋太大。有人不乐意了,说“什么眼袋,那叫卧蚕懂不懂。”“什么窝蚕,我只知道卧槽。”
    争执声越发地大起来,眼看着两人就要翻脸。为首那个大鬓角恼火,喝一声:“烦不烦,在我眼中,这些都是庸脂俗粉,都比不上何情。”说着就从军挎包里掏出一本杂志,封面上,何情巧笑倩兮,看得人心脏不争气地跳起来。
    他唰一声把封面照片撕下来,抓了几粒米饭,将何情贴在墙壁上。
    众人都是一阵欢呼:“对对对,谁他娘都比不上何情。”几位姑娘更是连声尖叫:“何情何情何情!”
    李小兵在旁边看得欢喜,不住点头,心中对这群人越发有好感。
    年轻人都穷,晚饭吃得也差,就几盘素菜,但米饭却一盆一盆地炫。
    忽然,老板端了一盆卤煮过来,扔他们桌上。那盆卤煮刚出锅,油亮亮冒着热气,香气袭人知昼暖。
    为首那个大鬓角疑惑:“啥意思,你还强买强卖了?”
    老板指了指立在旁边的李小兵:“那位同志请你们的。”
    为首那人喝问李小兵:“哥们儿,你什么意思?”
    李小兵战战兢兢,竟有点口吃:“我喜欢何情,太喜欢了,你们也喜欢何情,我们是一伙儿的,请你们吃肉。”
    那人哈哈一笑:“你是不是想说四海之内皆兄弟?”
    李小兵使劲点头:“我们都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同一个目标走到一起,唱何情歌曲的都是我的朋友。”
    “哈哈,你这人有意思。”那人朝李小兵伸出手去:“陶爱国。”
    其他人也纷纷跟李小兵握手“李小波”“朱三线。”“韦南宁向你致以最崇高的革命敬礼。”
    同行的三位姑娘也自报家门“黄红”“王红”“乔红。”红成一片,都分不清谁是谁。
    大伙儿把李小兵拉来坐在一起,又让老板打来地瓜烧,大伙儿一起喝。
    李小兵天生对食物的味道很敏感,感觉这酒实在不怎么样,但大家这么热情,却不好推辞。
    陶爱国介绍说,在场诸位今年都十八十九岁样子,十三四岁就去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插队,冬天里冻得跟孙子一样。回京城这都四五年了,一直没有找到工作,整日在街上浪着,也看不到前途,过一天算一天。
    他又问李小兵是不是知青,听你口音应该是外地的,来北京干啥。
    李小兵嗫嚅半天,才说自己不是知青,上头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按照政策轮不到插队。这次来北京,就是想见见何情。他实在太喜欢何情的歌了,天天听,都入了魔,不看到人,死也不回家。
    众人都赞了一声,道,废话,谁不对何情入魔,我脑子里整天都是她的歌在响,别说你想见她,我们也想,只要看上一面,这辈子就值了。李小兵,你碰到我们就对了,咱们一起找机会见何情。
    李小兵好奇地问,怎么才能见到她呢?
    陶爱国:“事在人为,这么大一个明星,肯定要参加什么活动,参加什么演出,咱们多留心,总归能有办法的。”
    大家都说是。
    李小兵恍然大悟,说,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这出。看来,这次来北京我来对了。
    他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天天被街上流氓欺负。刚和陶爱国这群人接触的时候,内心还是很畏惧的。现在却觉得好像是找到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分外的亲热,不觉便喝到人事不醒。
    “叽叽喳喳——”
    鸟儿把李小兵从睡梦中叫醒。
    他霍一声坐起来,发现自己睡在一个温暖的被窝里,被人脱得只剩一条内裤。
    李小兵来的时候带了大量现金,怕被人偷,都装在一个口袋里缠在腰上。难道……被人偷了。
    想到这里,他身上顿时有冷汗渗出。
    正腰叫,就发现自己的衣服裤子和那个钱口袋都丢在床头的一张藤椅上。
    李小兵急忙打开袋子一看,还好,钱都在,一分不少。
    而手腕上的上海表还在,看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这一觉睡了好长时间,因为喝了劣质酒,脑袋好疼。
    刚穿好衣服,陶爱国进来:“醒了,快刷牙洗脸,我妈蒸了馒头,吃完咱们再找地方玩儿。”
    陶爱国是北京土着,家里只剩一个老娘。娘俩和其他六家人挤在一个大杂院中。
    老娘腿脚不方便,很和气的一位老太太,就是话多。拉着李小兵就问他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做什么的。
    李小兵对家里人只有恨,就说自己是保定的农民,遭了灾,一户口本都死光了,没有工作跑北京里混生活。
    老太太竟抹起了眼泪:“小可怜见的,多大年纪,怎么活哟?”
    陶爱国知道李小兵有钱,也不说破,只嘿嘿笑。
    正啃着馒头喝着粥,一个姑娘急冲冲跑进院:“爱国,小兵,快快快,找到何情了。”
    李小兵手中的粥碗掉地上,还好没有摔破。陶爱国更是眼睛大亮,把馒头一丢:“走,去看看。”
    陶爱国妈妈在后面喊:“爱国,爱国,何情是不是欠你钱,不要打架,不要打架啊!”
    来喊陶爱国和李小兵那个小姑娘叫王红,她激动得又叫又跳,说终于打听到了,何情的磁带是一家叫什么温州阳光音乐公司出版发行的,她每周要去公司几次,到哪里去堵没准就能堵到人。你别看公司名字叫温州阳光,实际上在北京。
    很快,昨天晚上喝酒那群小青年又再次集中,挤上公交车,浩浩荡荡杀向蒋见生公司。
    但是,音乐公司设了门岗,有个看门大爷,态度很蛮横,反正不许他们进去。
    说是上次蒋经理都被用户围在办公室,差点被人打了。现在规定,没有正经事,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去。
    众人正与大爷纠缠中,何情和一行人出来了。
    顿时,大伙儿如受电击,皆震住了。
    心中同时闪过一个词:风华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