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混乱的暴行结束，灵体们都很听话，谨记黎清的吩咐点到为止，但众多灵体的愤怒也导致怪谈公馆灵体受损大半，已经支撑不住公馆的形态了。
    庞大的建筑凭空消失，只剩一个奄奄一息的灵体平摊在地上，就像一张灰色雾态的饼。
    獬豸完成任务，意象缩回到判官印沉睡，黎清走向一堆怪谈容器前站定，灵体们此刻都已经回到了各自栖身的容器中。
    “爸爸……”兔砸跑过来一把抱住黎清的腿，语气低落，它还是第一次这样喊黎清。
    似是为了寻找安全感，也是在寻找属于它的新家。
    黎清蹲下来将兔砸捞进怀里，轻抚它的脑袋，“乖孩子，你做的非常好，现在可以休息了。”
    兔砸没有说话，只是安心地趴在黎清身上一动不动。
    黎清知道它需要缓一缓，便任由它靠在自己肩膀上不打扰它，随后抬眼看向面前的食盒。
    食盒是灵器，它不像其他灵体能临时与容器分离，它的本体和容器就是一体的，无法剥离，灵智也有限。
    “就当其他孩子帮你们也报仇了吧，安息。”黎清腾出一只手摸了摸食盒提手上精致的雕花。
    他是在对那些已经消逝的残魂讲话。
    而且说是报仇，但更多的只能是无力的泄愤与鸣不平吧，因为逝去的终究回不来。
    还有管家在镜面中看到的影子，它们是真实却也不是真实，它们中的大部分都已经被吞噬殆尽，镜中显现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黎清的目光扫过所有灵体，它们都是从消逝魂魄的怨气中诞生，为他们的恨而恨，以他们的仇为仇。
    “消散于天地间，如今能留下它们，也不失为一种延续……”
    黎清神情有些迷茫，他眺望远方，天空一蓝如洗，晨起阳光明媚却不燥，好天气。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也算是一种结果吧。
    只是这结果是否算是好的呢？无论那些灵魂生前是如何的善与恶，他们都回不来了……
    黎清深深叹了口气，视线落到那瘫灰色的“饼”上，眼神变得寒凉。
    不论结果如何，这脏东西必死！
    做了上万年的大判官，黎清也算看得开，虽然如何惩罚折磨恶灵，那些魂魄已经被消化殆尽肯定回不来了，但是泄愤的效果肯定能达到。
    如果那些魂魄还在，多多少少也应该都是乐于见到恶灵受到惩罚的。
    黎清抱着兔砸站起身，踱步走到被灵体容器们包围的恶灵旁边，他伸出手令几缕鬼气去给虚弱它填补能量。
    灵体们看见这一幕都在躁动，像是在质问黎清为什么要救它。
    “不能让它轻易消散，它还要接受宣判和属于它真正的惩罚。”黎清抚摸兔砸的背部，安抚同样躁动的它。
    “它应在无尽的痛苦中被消磨殆尽，不是吗？”
    灵体们听后也安静下来，它们是相信黎清的，也期待这个恶灵最终惨烈也是它应得的下场
    “好了，因果已了，你们诞生于怨气，与那些消散的灵魂也有关系，另外……”
    黎清语气一顿，眉头微蹙，“算了，总之你们也是要去地府报个到的，接受缚灵堂的审查。”
    “不过放心，只是例行公事，之后根据审查结果，若无误，等你们修炼到可以不再依赖附身物存活后，就能离开地府了。”
    说到这儿，黎清语气一顿，轻咳一声，“……嗯，顺便帮忙打个小工。”
    对于地府雇佣“童工”这件事，黎清也是深感不忿，但规矩是阎王定的，而且……多、多些帮手也不错。
    “地府对于灵体的薪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不会亏待你们，放心吧，每只都能被分配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因为活儿实在是太多了，当然每只都能分配到……
    最后那句黎清没敢说，但是半哄半骗也将不谙世事的小灵体们说的期待起来。
    这大概就是资本家熏陶下养成的技能吧……
    不过地府对于灵体的待遇确实不错，尤其是这种不能脱离附身物的新生灵体。
    只要认真工作，地府就会提供资源着重帮助它们修炼，还会给予它们一些基本的教育，让它们不至于离开地府后就独自生存不下去。
    而且只要修炼完成，地府就不会限制它们一定要留下了，有自保能力后就可以自愿选择去留，这对于新生的幼小灵体们是一种优待和保护。
    因为黎清帮忙报了仇，所以小灵体们对他十分信任，它们都愿意配合黎清的安排。
    见此情形，黎清也是松了口气，他召出判官笔，将其变成小木棍，在附近随便找了块大一点的空地，写写画画。
    须臾，与上一场游戏一样的大型传送阵绘制完成，黎清长舒一口气，将所有容器都搬了过来。
    期间兔砸也很积极地帮忙，可惜它个头不大，只能帮忙挪动一些小物件。
    待公馆恶灵和所有容器都被移动进传送阵才算大功告成——当然还有管家的魂魄，他还被拘魂索捆着并捂住了嘴，现在都已经没力气挣扎了，黎清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过来的。
    黎清抬手将漂浮在远处的判官印招来握在手中，为一个个容器按上印记。
    “这是我的标志，到了地府就会有鬼差认出带你们去报到的。”
    至于恶灵，黎清可懒得给它找容器，干脆直接让它缠在管家的魂魄上，运输期间他们就相互折磨去吧。
    等印到铜镜时，黎清特意嘱咐，“刚才的审判流程都记得吧？这就是你以后的工作内容，到时你直接去阎王殿报到。”
    “阎王殿现今那面孽台业镜的镜灵已经工作太久，是时候给它放个假了，你正好去接替它的工作，工期可能会很久，同时这也是你的惩罚。”
    “你喜欢映照人生，所以我想这个惩罚对你来说，可能比单纯的服刑要好很多，你要免费打工十年，十年之后你才能获得薪资，能接受吗？”
    镜灵似乎对于黎清的提议感到雀跃，镜面的字都跳动很快。
    【当然可以，我很钟意这份工作，也甘愿受罚，如果是这份工作，我想我是愿意免费干到消亡的。】
    “停！”黎清慌乱地打断镜灵的作死发言，“大傻春儿！！这话绝对不准和阎王讲，他真的会让你打白工打到死的！！”
    “算了，我信不过你，到时候你只需要原话告诉阎王，‘黎清给我的审判是免费打工十年，之后薪资照旧，少一分我就辞职。’懂了吗？”
    【……懂了，判官大人。】
    “很好。”黎清这次满意地点点头——他绝对不会让阎王那个老登赚到一点儿！
    这是来自打工人的深深恶意。
    “另外，小小。”黎清的视线落在脚边的烤箱上，小小从烤箱中钻出，回到黎清的手腕。
    黎清能感觉到小小的情绪不高，所以他放柔了语气，“小小，你跟着镜灵走吧，去地府和它一起映照魂魄生平，从中你能学到很多。”
    “小小，你的悟性高，更适合专心修炼，而不是跟着我四处奔波，而且我现在是休假状态，你跟着我什么时候才能‘带它’去更远的地方？”
    小小还是很犹豫，它是想尽快修炼，变得更加强大与自由，带着婴儿的那部分看遍世界每个角落，但是它也舍不得黎清。
    “我是你的宿主，如果你想我了，或者我想你了，无论在哪我们都能感应到彼此不是吗？”黎清继续柔声劝导。
    黎清本质上是鬼，小小作为灵体，跟着他其实是对修炼进度有影响的，这才是黎清最大的顾虑。
    所幸，小小也是听劝的，知道自己不会和黎清永不相见，便也接受了提议，“大哥哥，我会努力修炼，等我能独当一面，一定来找你！”
    “好。”黎清温和应声，与此同时，兔砸也递上来一样东西。
    “小小，这个送给你。”兔砸从挂在胸前的宝葫芦中取出一只晴天娃娃，手掌大小，白色布料摸起来手感很好，做工也精致。
    “这是我自己做的，你也要想我……”兔砸有些不好意思，别别扭扭地将晴天娃娃塞给黎清，请他代为转交。
    “呜呜呜，我会的，兔砸！！！”小小很伤心，同时也很感动的呜咽出声。
    ……行，和我道别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哭。
    黎清默默腹诽，不过兔砸的礼物倒是正好有用。
    他将自己一缕鬼气导入晴天娃娃，并且封存在里面，将其改造成自己的一只简易版小替身，“小小，你进来试试。”
    小小闻言便钻出黎清的手腕，并成功进入了晴天娃娃。
    黎清勾起唇角，将晴天娃娃系在了铜镜的花纹棱角上，“这样就方便了，这只娃娃有我的气息，它能代替我让你栖身。”
    “这样一来，如果你适应的快，便能够独立存在之前利用这只晴天娃娃飘起来活动。”
    “而且小小有我的契约印记，到时候阎王殿的鬼司探查到，也不会盘问你们太久。”
    【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小的。】
    镜灵是活了几千年的灵体，性子稳重，黎清也放心。
    但在最后黎清还是又交代了几句话，尤其是对镜灵——警告它千万不能永远打白工！
    等该说的都说完，他就催动了手中的判官印，顶部獬豸雕塑的口中吐出一个小存储卡。
    嗯，地府也在与时俱进。
    这里面是刚才审判的全程录像，以供地府存档和安排他送去的恶灵、魂魄和灵体小员工们。
    最后，黎清丢下存储卡，带着兔砸和食盒退出阵眼，启动了传送阵。
    兔砸被薅出来时还蒙着，它本来还在纠结该怎么劝说黎清带走自己，毕竟小小都被丢过去了，兔砸实在害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它就像一个不想被丢去幼儿园学习的小朋友一样。
    但是现在这情况……黎清是没打算丢下它？
    见兔砸呆愣愣的，黎清就知道它在想什么，等确定传送阵顺利启动，黎清才拎着食盒抱起它转身离开。
    “放心，你都叫我爸爸了，我怎么可能扔下你呢？”
    黎清先是吊儿郎当地调侃一句，等兔砸不再失神，开始羞愤炸毛，他才认真地解释，“小小它有自己的心愿，它需要积极修炼，所以地府才是它的最佳选择，那里有资源给它。”
    “但是你不一样，你是我的抱枕，你不能走。”
    “……哼。”兔砸轻哼一声，将脸埋进黎清的颈窝。
    其实它明白，黎清说的才不是什么抱枕，而是在说——他是它的家。
    它不想离开家，所幸家也不会抛弃它。
    ……
    “终于出来了。”如释重负的一句话从苏谨行口中吐出。
    苏谨行和白木熙一直守在通关出口处却并没出去，他们在等黎清。
    但双子符燃烧后，黎清却迟迟没有过来，信任归信任，但二人还是不免紧张。
    尤其是苏谨行，他没有白木熙对于黎清那种莫名的了解与熟知，在他的认知里，黎清到底还是新人，一个人留守后方真的没问题吗……
    所幸，黎清还是不负众望的出来了，还一手抱着兔子，一手拎着食盒，脚步十分悠闲，配合这艳阳天，真像散步啊。
    白木熙第一时间迎上去，他多少也是有些紧张的，“没事吧？”
    “没事，很顺利。”黎清唇角上扬，看起来心情不错。
    苏谨行也后一步迎来，兔砸会主动跟着黎清他倒是不意外，只是……“你还把这食盒拎出来了？”
    “嗯，我想带走。”黎清也不能肯定自己能不能带走它，但他有预感，这食盒应该就是属于他的。
    况且食盒的支线剧情有关于他的记忆，虽然他现在完全记不得具体，但是带上总没坏处。
    “那这只兔子呢？它是npc啊，带不走的吧……”苏谨行迟疑着压低声音询问，但兔砸还是听见了，抱得黎清更紧。
    黎清安抚地拍了拍它，刚要说话，却被打断了。
    【警告！警告！游戏场异常！游戏场异常！检测到本场鬼怪“怪谈公馆”、引导者“管家”、怪谈202、怪谈305、怪谈604、怪谈602……】
    【本场npc鬼怪均已消失！！！！！！】
    【……请玩家黎清归还怪谈603与怪谈605！！！】
    系统的机械音嘶哑又尖利，像是崩溃到了极点。
    白木熙与苏谨行也有些懵，但只思考了一秒便齐齐将视线投向黎清。
    “……哇，我什么都不知道。”
    黎清在诡异的停顿后发出了真诚的声音。
    鬼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
    白木熙扶额，他大概猜到上一个游戏场为什么会永久封闭了——黎清到底是怎么做办到的，居然把游戏场的npc全薅走了？！
    【己级游戏场《怪谈公馆》即将崩塌，请三位玩家尽快撤离！】
    系统音再次传来，但这次的是一个悦耳的女童声，而且这声音听起来还挺雀跃，把游戏场崩塌念得像游戏场开业。
    但是黎清听到这动静却愣住了，因为这个声音并不是本场游戏的公告或队内公告的那个游戏场系统，而是……
    黎清自己的个人系统“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