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我喊他上床休息。
    他一脸为难地看着我说，“阿锦，我……”
    “你啥？”
    “我两天没洗澡了……”
    我好笑地看着他，原来他是想洗澡呀。
    我推他去浴室，把洗发水沐浴露都给他一一放低，然后调试好水温，准备帮他脱衣服。
    这边条件毕竟不如龙城的家里，没有专门的洗澡轮椅，普通的凳子椅子他又坐不住，所以他只能将就着坐在自己的轮椅上洗。
    他见我没有离开浴室，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阿锦，我要洗澡了，你……”
    “我？”我指了指卫生间的门，“你的意思是我出去，你自己洗？”
    他点点头，右手抠着轮椅扶手，都快把扶手抠烂了。
    “你自己能行吗？”我其实不太放心。
    他信誓旦旦地说，“我能行，在家里我已经自己洗过好几回了。”
    我开门出去，想想还是不放心，干脆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卫生间门口，万一他在里面有个闪失，我能第一时间冲进去。
    其实我以前也是经常帮他洗澡的，可是后来他忘记了我后，我给他洗澡的次数就不是很多了。特别是杜斌回来后，我几乎很少再插手他的事情。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又回到了我身边，而且，是拥有着关于我的记忆的那个他。
    浴室里开始没有声音，我能猜到他是在脱衣服。
    他右手本来也抬不高，生病以来，右手的功能也下降不少，左手则更不必说。我都不知道他一个人要怎么脱衣服。
    可我还是抑制住了想帮他的想法。
    虽然我们上次见面到现在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可是距离之前他拥有完整记忆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年。恐怕我们要想回到曾经毫无嫌隙的毫无保留的时光，还需要一段时间。
    我需要，他也需要。
    这大概也是他要自己洗澡的原因。
    隔了很久，浴室里终于响起了哗哗的水声，看来他总算顺利地洗上了澡，我可以放心了。
    我靠在墙上，闭着眼睛静静聆听浴室的水声。
    我现在的行为，要是放在公共场所，应该是要被抓起来揍一顿的吧……想到这儿，我自己都觉得好笑。
    但是实在是没办法，阿楠哥哥身体受限，我不放心。可同时，我还需要保护他的尊严，也要锻炼他的自理能力。
    浴室里的水声断断续续的，我猜测他是在洗头发或者打沐浴露了。
    他用的时间长，不过我也有的是耐心等。
    然而，我的耐心终究是敌不过我的困意。
    哗啦啦的水声就像是白噪音一样，特别催眠。
    然后我听见浴室里的声音渐渐消失。我毕竟还是不放心阿楠哥哥一个人，便推门进去。
    可浴室里根本没有人，也没有轮椅。
    甚至，地面都是干的，根本没有人洗澡的痕迹。
    阿楠哥哥呢？
    我心里一惊，叫出声来。
    “阿楠哥哥——”
    “哎，阿锦，怎么了？”
    他的声音从浴室传出来。
    我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仍旧坐在卫生间门口。
    原来刚才都是梦，他现在真真实实就在我身边。
    “没事。我就是问问你洗完了没？”
    “洗完了，阿锦，你别急，我在穿衣服了。”
    穿衣服？我突然想起我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给他拿，那他岂不是还要穿刚才的衣服吗？
    我起身去客厅翻他的背包，拿出那套干净的衣服，送到浴室。
    我虽然跟他打了招呼才推门，可还是把他吓了一跳，他把上衣放在自己身前，皱着眉看我，“你干嘛突然进来？我自己真的可以。”
    我冲他做了个鬼脸，“我又不是要偷看你！我是给你送衣服的。”
    我把衣服递给他，他伸手一接，刚才挡在他身前的衣服便掉在了地上。一瞬间，他便在我面前赤条条了。
    他接过衣服很迅速地又盖回自己身上。
    可我还是在刚刚的间隙里，看到了他腿上的伤——好几处大片大片的淤青。
    我要掀开他的衣服看，他却死死地按着衣服不给我看。
    “洛迦楠！”
    可能是因为我的语气太凶，他听到我这一声后，还是默默地松开了压着衣服的手。
    大腿上、膝盖上、小腿上，到处都是淤青。
    因为双腿没有知觉，所以对阿楠哥哥而言，受伤其实是常事。
    可是，从前的他也不至于双腿满是淤青啊。
    我蹲下来，双手轻轻抚过那些伤痕，然后我听到自己发颤的声音响起，“这是怎么弄的？”
    我不由得想起曾经那个虐待他的护工，难道杜斌也……？
    我实在不敢再细想了。
    他捏了捏我的脸颊，叹口气说道：“阿锦，你别担心，这些都是复健的时候弄的。而且我又不会疼，没关系的。”
    他是不会疼，可我会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