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你自私？什么叫生活在阴暗中？”我盯着他看，“阿楠哥哥，你不要老想这些有的没的，有这些时间，不如想点实在的事情，想想今天回去是不是也要复健，让自己的身体能好受点，以后出门少受罪。”
    他点点头，右手小心翼翼抬起，触碰到了我放在他下巴上的手，“我知道，阿锦，道理我都懂。可我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去想这些早已无法改变的事情。”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阿楠哥哥，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好，我没有提前考虑到这些问题。以后出门我就有经验了，我们再也不让这样尴尬的事情发生好不好？”
    “阿锦——”他用脸贴了贴我的手臂，“我刚才说话态度太糟糕了，我向你道歉。我以后一定会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没关系，阿楠哥哥，你不开心的时候，可以把最真实的情绪告诉我。还有你不舒服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原因，告诉我帮你缓解的方法。因为看着你难受，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我都会心疼。”
    “嗯。”他给了我肯定的回应。
    我又给他理了理安全带，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关上车门，回到驾驶位。
    他的情绪已经平稳多了，靠在副驾驶位看着我，“阿锦，今天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你说晚上想吃什么，我请。”
    “嗯——”我还真没什么想吃的，“阿楠哥哥，先欠着吧，等我想好了再给你说。”
    回到家，我还是把车临时停在小区门口，把他抱下车后，先送他上楼，自己再下来把车开到地下车库。
    等我从地下车库上来后，发现他已经自己进了浴室。我在浴室门外喊他，问他要不要帮忙，他的声音伴着流水声传出来，“阿锦，需要帮忙的时候我喊你好吗，现在先让我自己来。”
    我干脆搬了张椅子坐到了浴室门口，这样一来，他如果需要我，我就可以第一时间冲进去。
    我抱着平板继续看起了之前没看完的电视剧，是一部警匪片。几个警察一边开会商讨案情，一边吃着桶装泡面，看得我直流口水。刚才阿楠哥哥问我晚上想吃什么，我想我现在有答案了。
    浴室里的水声渐渐变小，没过多久，水声彻底停了。
    他应该是已经洗完了澡，开始自己穿衣服了吧。我又在门口问了一声，“阿楠哥哥，要不要帮忙？”
    “不用。”他回答得倒是干脆利索，看来真的自己可以。
    卫生间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也终于结束，轮椅滚动的声音响起。他从里面打开门，仰头看我，“阿锦——”
    看到他的样子，我不由得笑起来。他是什么样子的呢？上身的短袖只是套上了头，两只胳膊还没有穿过袖口，短裤也只提到大腿根。还有身下的轮椅，也全都是水，一点儿没有擦过。
    他有点沮丧地说，“我以前可以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实在是穿不上衣服了，轮椅也没力气擦了。”
    我把平板丢到沙发上，开始给他穿衣服。我从袖口掏出了他的两条手臂，又一侧一侧抬起他的身体，帮他把裤子也拉起来。
    他靠在我的怀里，胳膊软绵绵地垂下，“阿锦，我又麻烦你了。”
    “我就喜欢你麻烦我。”我最后又整理了一下他的衣服，重新让他靠在轮椅上。然后转头又进卫生间拿了专门擦轮椅的毛巾，细细给他擦起来。
    其实浴室有洗澡专用的轮椅，但他自己没办法转移。刚才他又着急洗澡，便直接坐着外出的轮椅去洗澡了。现在，轮椅的座位上，靠背上，还是有不少水汽。
    “阿楠哥哥，你要不要换一台轮椅，我给你把这个好好擦擦。”我提议。
    “行。阿锦，你帮我把电动轮椅推过来吧。”
    我把电动轮椅推来，抱着他转移到电动轮椅上。他的裤子又洇湿不少，不过这回我知道，是因为洗澡时弄到轮椅上的水没干，所以才会洇湿裤子。
    他一直坐着，裤子很难干，所以我想让他站起来，我再拿个吹风机把裤子吹一下，这样干得快。
    说干就干，我让他开着轮椅到站床这里，让他站起来，方便我吹干裤子。
    “阿锦，我刚洗完澡，能不能歇一会？”
    我冲他摆摆手，“不行。其实我不是为了让你运动，我是要把你裤子吹干。要不然你现在躺床上，我再给你换一条？”
    他想了一下，“还是算了，躺上床和上站床差不多，不如上站床解解压吧。”
    我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转移上站床。平时他都是躺在站床上的，但这次，因为要吹干裤子，我把躺着的他翻了个身，让他趴在了站床上。
    等我绑好全部的束带，他歪着脖子看向我，“阿锦，你可以调角度了。”
    我慢慢升起站床，他放松的表情逐渐紧张起来，眉毛开始拧在了一起。
    “阿楠哥哥，你坚持不了就说，我随时停下来。”
    他闭了闭眼睛，“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他还是不太舒服，我没把站床完全升起来就停了。
    他睁眼看我，“阿锦，我这两天是不是活动太少了。”
    “没事，从今天起，继续每天都锻炼好不好？我陪你。”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去拿吹风机。
    夏天就一层薄薄的裤子，我很快就吹干了。只是见阿楠哥哥还是有点头晕，我赶紧把站床放平。
    他一躺平就没事了，竟又开始思考起来晚上请我吃什么的问题。
    “阿锦，你想好没？晚上想吃什么？”
    “嗯……你让我说，我可说了啊！”
    “你说。”他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我猜他期待的答案肯定是什么大餐，但我现在却只想吃泡面。
    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开了口，“阿楠哥哥，我想吃泡面。”
    他愣住了，“你这是想给我省钱？你放心，我的收入足够你随便点了。”
    “不是不是。”我拿来平板给他看，“刚才你洗澡的时候我看了这个，他们吃得实在是太香了！”
    他跟着我又把刚才那个片段重温了一遍，然后又好气又好笑地对我说，“阿锦呀阿锦，你怎么这么没出息，电视剧里吃个泡面你也馋。”
    我向他吐了吐舌头，“怎么样，你今天就请我吃泡面好了。”
    “行！”他伸手拉住了我的手，“阿锦，你把我弄起来吧，今天我来给你露一手。”
    我把他翻过来，又抱着他坐起来，转移到轮椅上。
    “阿楠哥哥，你不是说请我吃吗，只出钱就行。你现在这是打算亲自给我做吗？”
    他抱着我的脖子，贴贴我的脸颊，“你的要求太低了，我却不能对自己要求那么低，你等着，一会儿我给你做一顿方便面大餐！”
    他自己开着轮椅进了厨房，打开冰箱，拿了好多东西放在腿上，高处的他拿不上的东西，还喊我帮了忙。
    我看着他腿上的丰富的食材惊呆了，“你不会准备把这些都和方便面放一块吧？”
    “为什么不会？”他开着电动轮椅，来去自如，直接抱着东西进了厨房最里面，把刚拿的蔬菜香菇之类扔到水池里，开了水龙头冲洗，又把冷冻的丸子也放到台面上。
    “阿锦，”他对我站在他旁边不太满意，“你去餐厅继续看电视剧吧。今天的饭很简单，我有把握自己做好。”
    他说有把握，我却不怎么放心。于是，我干脆搬了椅子坐到了厨房门口。
    他看看我的位置，倒也没再说什么。
    我一边看剧一边偷瞄他。他单手洗好菜，把菜放在篮子里拿到台面上，又从抽屉里翻出一把剪刀，开始剪起菜来。
    他用不了菜刀，主要是因为他左手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可以把菜压着。他用剪刀看起来倒是挺顺手，只是动作也比常人慢了许多倍。特别是剪香菇的时候，香菇有点厚，他总是要试好几次，才能最终把香菇剪开。
    菜准备好后，他又去拆牛肉丸的包装。我等着他喊我帮忙，结果他自己竟然用剪刀把包装拆开了。只是往碗里挤牛肉丸的时候，有一个牛肉丸弹到了地上，滚到了我的脚边。
    他顺着牛肉丸看到我这边，尴尬地笑笑，“阿锦，你帮我捡起来那个牛肉丸扔掉吧。”
    我随手帮了他这个小忙，然后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看了看他剪成小段的青菜和剪成小块的香菇，没想到他自己这回还真是搞得有模有样的。
    “阿锦，你正好站起来了，帮我拿一下上面柜子里的方便面好吗？那个我实在够不到。”
    我伸手去拿，结果我的身高拿起吊柜上的东西来也有点吃力，我不得不把椅子搬过来，站在椅子上才拿下来两包方便面。
    下椅子的时候，我差点一脚踩空摔在地上，好在我及时扶了一下吊柜，才没有酿成悲剧。
    “阿楠哥哥，要是你能站起来就好了。”我随口说了一句，他附和道，“嗯，你说的对。我应该换一辆可以站起来的轮椅。”
    “还有这种轮椅吗？”我惊讶地问，“那是不是还能带动你的腿走路？”
    他点点头，“理论上可以。不过阿锦，你对我还是别抱太大希望，因为我怕你会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