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隈的制枪作坊里没有窗户，全靠聚光灯和头顶上的日光灯提供照明。
    菅野借着灯光走进工作室的核心区域，到处都堆放着大箱子，坚固的防弹钢板就横在那些箱子旁边。打开其中一个纸箱子一看，里面净是一些制枪材料亦或是零件。
    工作台的左上角放置着一盏台灯，台子正中央摆放着一支已经被拆解的枪械，什么枪管、弹鼓、弹簧、握把、后托等等零件儿整齐地排列在桌子上。
    如果菅野今晚没有“贸然拜访”，恐怕大隈会正坐在这工作台前鼓捣枪械吧。这样一来，等他出山之日，又会有一把新的枪械流入市场，而购买枪械的人可不是为了挂在墙上观赏——又会有人死，甚至有可能是很多人。
    在菅野看来，大隈健一虽然没有直接动手杀人，但为杀人凶手提供凶器的行为，和杀人犯身上背负的罪孽完全可以划上等号。
    水泥地板上洒着凌乱的血迹，而大隈不知所踪——难不成他逃走了？难不成这里还有后门？要知道防空洞一般都是有多个出口的，如果大隈已经从另一个出口逃出去了也是很有可能的。
    但是当菅野翻开工作台右手侧的纸箱时，他就意识到大隈绝对没有离开。
    箱子里面躺着几把已经完工的成品，看上去形状各异，甚至有一把雨伞形状的枪，仅仅是握在手里绝对不可能察觉这是枪——这便是这些“手工艺人”的厉害之处，他们会将普通人的奇思妙想化为实际的东西，什么雨伞枪、打火机枪、甚至单反相机枪，这些枪的威力可能没有以前强大，但是隐蔽性可不止提升了一个档次。
    足够警察们头疼了。
    当然，这些改装枪的价格不菲，菅野记得之前他抓住过一个在手下面前摆弄真枪的暴力团混蛋，他声称自己从大隈那里购买过一支枪，花了近百万日元。不管他的这些钱是从哪儿来的，但最后都流入了大隈的口袋——这一行是暴利，只要手巧就能丰衣足食。
    想来，大隈这个家伙现在比他和搜一的普通警察加起来都要富，银行里指不定有多少存款。而菅野呢，还因为买了一套房子而过着还贷的生活，完全没有可比性。从这个角度考虑，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战争更像是穷人和暴发户之间的斗争。
    无论如何，箱子里面的成品价格不菲，甚至有可能已经被买家预订，近期就要交货，所以大隈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这里。一旦放弃，他就得花一大笔钱重新找地方建立自己的工作室，还要想办法应付那些已经交钱却没在死线前收到货的买家。这一行的买家可不总是好说话的，一旦逾期可能会让大隈有性命之虞。
    “喂，混蛋！再不出来就把你的枪一把火烧掉！”
    菅野躲在掩体后面，刻意出言激怒大隈，试图把他引诱出来对决
    否则敌在暗，他在明，下一记冷枪可就不会那么幸运的和他擦肩而过了。
    然而没有回应。
    真该死，大隈这个混蛋不会真的丢掉他的宝贝工作室逃走了吧！
    真是胆小鬼！
    没办法，菅野只好继续跟着地上的血迹前行。
    大隈最少身中两枪，从出血量上看，应该都没有打中要害，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走的太远。
    菅野突然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发现大隈冲出工作室对面的蓝色简易厕所，手里还拿着一把折叠小刀，这个距离开枪已经来不及了，菅野下意识地用胳膊去挡，尖锐的锋刃竟扎进了菅野的左臂。
    “操你妈！”
    大隈叫骂着，而菅野一枪托招呼上去，坚硬的枪托打凹了大隈的颧骨，将他击倒在地，而菅野则是趁机翻身压在了大隈的身上，对着他的脸一拳又一拳地招呼上去。打得他右侧脸颊皮开肉绽，鼻腔里也冒出鲜血，再也没了反抗的能力。
    菅野扶着工作台的边沿站起来，看了一眼扎在左臂外侧的小刀，然后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气——很疼很疼，但是只能忍着，他现在不能拔出刀刃，否则伤口一定会喷出血来。
    一旦失血过多可就危险了。
    他还有话要问大隈。
    “混蛋！”菅野一脚招呼到大隈的肚子上，“猪仔见过你吧？”
    菅野看到，大隈的确中了两枪，一枪击中了他的左臂，只有一个口子，说明子弹留在了他的身体里，而另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右腿，子弹同样没有穿出。
    真亏他忍疼忍到了现在。
    大隈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恶狠狠地盯着菅野，一言不发。
    “我问你猪仔见过你吧！”
    又是一脚。
    大隈吐出口中的鲜血：“不知道！”
    菅野可不惯他的臭毛病，一脚踹到他右腿的弹孔附近，大隈随之惨叫。
    大隈可是差点杀了他，所以这点惩罚，菅野觉得不成问题——换做是组对部的其它警察，估计也会做出相同的事情。
    “我再问一遍！你一个月以前是不是见过猪仔！卖给了猪仔一条改装手枪！”
    大隈一开始不愿意开口，但等菅野再次挥起右脚，他立刻连连点头。
    “什么时候？”
    “今年一月七号......”大隈极不情愿地回应道。
    “这不是能老老实实地回答吗！”菅野在大隈的面前蹲下身子，“在哪儿和他见面的？”
    “新宿，deluxe，纱奈酱那里......”
    “纱奈酱认识你吗？”
    大隈摇摇头：“是猪仔带我去的。”
    “都说了什么。”
    “那家伙说他需要枪，价格好商量。我问他要枪做什么，他说他女朋友被人绑架了，要他杀掉一个人才能把她救下来。”大隈冷笑着，“还说是一名警察。那个傻缺！”
    “然后就卖给他了？”
    “给钱干嘛不卖？我给了他一把‘边角料’，他那么穷酸也买不起好货。不过他说够用了。”大隈呵呵一笑，“况且我也讨厌警察。所以我也会在背地里给他摇旗助威的，就算没成功，我也不会损失什么，像我一样的枪匠多得很，警察不可能知道那是出自我的手。”
    “我就知道。”
    “混蛋......”
    菅野给了大隈一耳光：“嘴巴放干净点儿！”随后，他又问大隈知不知道是谁在威胁猪仔。
    “我怎么会知道啊！”
    想来也是。
    猪仔只是告诉他他要杀掉一名警察，至于是谁，大隈也不知道，他也不在乎。在他看来，猪仔已经成功了，死掉的原口就是猪仔原本的目标，新闻里并没有播报有关菅野的信息，所以大隈也不可能知情。
    当然，菅野也不会告诉大隈自己才是侥幸从猪仔的枪下逃过一劫的警察，这样纯属找麻烦。
    遗憾的是，大隈并不知道有关那名幕后黑手的情报，他单纯只是一个厌恶警察的混蛋。
    除此之外......
    “上次的抓捕行动，你是怎么提前收到风提前逃掉的？”
    大隈乐了：“原来你也是那帮笨蛋警察的一员啊！”
    “你现在可是栽进了我的手里混蛋！”
    这回乐不出来了。
    “趁我还好说话，再问你一遍，是谁给你通风报信的？”
    “我哪里知道？不知道是谁给我打来了电话让我跳窗逃走，我就照做了......说不定就是你的同僚哦！哈哈哈！”
    大隈的话语惹怒了菅野，于是后者往他的腿上来了一记重拳。因为剧痛而哀嚎不止的大隈笑不出来了。
    突然，菅野背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他立刻举起手枪，那人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冷静点，系长，是我。”
    是东坂达也。
    也只有他一个人，和菅野的想象相差无二。
    不会有其他人来帮他的。
    菅野放下手枪。
    “抱歉，系长，只有我一个人肯来——啊！这不是大隈健一吗！终于抓到这个混蛋了。”
    东坂达也也招呼了同组的警察，结果一听菅野的名号，大家都敬而远之，到最后也只有他一个人赶来支援了——说不定因为帮助菅野这件事儿还会让他受到同事的冷眼，但他并不在乎。
    “我已经不是你的系长了。”菅野起身，将手枪收回口袋，“犯人和这里就都交给你了，这种功劳，别人肯定会眼红吧？不过活该，让他们不来。”
    “警部，你......”东坂给地上的大隈戴上手铐，又撕下布条为大隈止血，偶然间看到了插在菅野胳膊上的匕首，“我先来给你包扎一下。”
    但菅野并不想在这里多加逗留，哪怕救护车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我自己去诊所，这里就拜托给你了。”
    菅野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给东坂留下了一个坚定而孤单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