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晚歌在万道明阳之下，如此清傲又遥远。
    黎风终于意识到自己错过的是个什么样的未婚妻。
    长相超脱绝大部分姑娘，家世出众，学识过人，她甚至可以将一个无脑花痴演得无比到位，让他这个觉得自己还算聪明的人毫无察觉。
    她无疑是极出色的人才，从心智到性情，都是。
    目的性强到可以毫无动摇。
    黎风看着她在阳光下艳得有点妖气的脸，又跋扈又志高意满，垂死挣扎道：“这么处心积虑，你就不怕我把这些告诉黎司期？”
    她无所谓，甚至觉得有点好笑：“你说呗，要不试试？”
    『笑死，为什么奖励黎司期！』
    『要真说了，别给黎司期爽死我说。』
    『那个死变态，恐怕觉得刺激又得意。』
    『黎风干嘛抓女配不放？他不应该一点都不在意的吗，这么看来，他也不是很有气度，还会计较乌歌现在去喜欢别人，得不到又想要，好像网上的破防男。』
    黎风看着她无所谓的表情。
    她如此确定黎司期不会因此动摇，她的谋划已经达成了。
    黎司期真的爱她。
    怅然若失仿佛海浪一般蔓延上来。
    他忍不住想，倘若当初自己好好照顾她，在她面前表现得风度翩翩，他们这对假未婚夫妻，是不是也有可能变成真的？
    杜晚歌却杀人诛心，好像清楚这个自恋狂会怎么自我安慰一样，笑得明媚：“黎风，我知道你很不喜欢我，以后我都不会以你的追求者出现在你视野里了，你应该很开心，终于自由了，不再被我的爱束缚着。”
    她颜色浅得像一颗浅色果糖的眼眸弯弯，那种娇媚甜蜜又遥不可及的感觉深入骨髓：“大哥，以后我也跟着黎司期这么叫你，我们也都会尊敬你的。”
    黎风周身似乎被泥泞沼泽包围，甚至还在不停陷落，却无法自拔。
    完全脱离了蠢笨滤镜，她突然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是他会注意到的出众异性。
    如果在正常的情况下相遇，他甚至会对她百般讨好。
    毕竟她外家杜氏，本家又是乌氏，她有大把比他出身好的青年才俊可以挑选，根本不用着眼于一个连上市都没有上市的企业。
    他一边懊悔自己没有慧眼识珠，一边却无法忍受这种失败，凭什么是黎司期得到这一切？
    他恼羞成怒：“别以为你出身有多好，多值得我懊悔不已，你也不算什么天之骄女，本身也不配做我的妻子。”
    念欢集团的女儿，才有资格说一句自己是天之骄女。
    『女配姐还不配啊，女配姐算高配了吧。』
    杜晚歌心知肚明他在说谁，但她只是莞尔一笑，比起他的恼羞成怒，更多的是轻轻拿起轻轻放下：“好啊，我就看看你黎风还能找到什么癞蛤蟆。”
    『笑死，她骂男女主我还觉得还挺可爱，我中病毒了。』
    『黎风是看不惯她说话方式还是啥的？感觉好没风度。』
    『黎风的人设都起码崩百分之三十了，从他火场栽赃女主这里就崩得厉害，小肚鸡肠报复女配姐，对女主不知是他好心给的烟花，还是蓄意给的。』
    『看看之后他会不会对女主好吧，未必有意的，我觉得是好心啊，他那么爱女主。』
    『这个我还是能相信的，他估计也没有想到句芒会在内场点燃烟花吧。』
    黎风见她如此看不起自己，恐怕不是一天两天，若不是日积月累，怎么会如此轻蔑？
    杜晚歌则懒得和他多费口舌，直接走人，留黎风在原地看着她走远。
    而另一边，本来要今天印的春风杂志忽然叫停。
    一个编辑一脸焦灼跑进来：“主编，我们这期入选主推故事的那篇文章是抄袭。”
    主编抬起头，停住了本来还在打字的手。
    编辑将手机递给他：“您看，网上都扒出来了，抄的还是很有资历的一位大作家处女作，现在都在对我们春风的审稿能力进行质疑。”
    两篇文章被人从大纲到字句，一点点扒共同之处，内行人一眼就看出来，先不说字句像不像，这大纲就几乎是一模一样。
    故事大纲是一个故事的灵魂，灵魂都一样，敢说自己没有抄袭吗？
    这几乎是板上钉钉。
    还好现在还没将纸质刊物发出去，只是公众号发了消息，朦朦胧胧透露会选入这篇文章。
    看着确凿证据，主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篇文章肯定是上不得了：“先把公众号的推文撤回，选一篇足够分量的主推稿替换，让美术组加紧处理，把稿子送到印刷厂。”
    “推文已经撤回了。”对面的人依旧焦头烂额，“最好的当然是选下一期的主推稿顶上去，可我们下一期的主推稿还没有选出来，临时选又来不及。”
    主编眉头一皱：”现在手上有没有未定发刊时间的好稿子？”
    对面的人忽然想到了解决办法：“您之前不是拿了一篇文言的文章来吗？那篇文章辞藻严谨，故事感厚重，而且您都翻译解析过了。”
    主编不敢放手一搏：“那是新作家的文章，年纪又小，太冒险，先找稿子，实在不行推一篇没那么出众的也行。”
    “您确定不用那篇吗？”
    现成的就在眼前，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啊？
    —
    杜晚歌下午回了学校上课。
    恰好数学小测，她心想又要完蛋，却没想到这次小测只考选修，还考的是选修4-4，意味着，考的全是她会的极坐标与参数方程。
    黎司期甚至上午还在教她写这种题。
    杜晚歌猛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至于会露怯。
    她翻看着试卷，发现这么一看，题型好像都是做过的，这两天她恶补选修内容，对这些题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她猛松一口气，鲜少地胸有成竹开始写。
    落笔果断，推演干脆。
    极坐标与参数方程常考题型就那些，这些天她起码练了几百道，把基础题型都练得炉火纯青了。
    以至于写得太快，连同桌兰溪都注意到了她翻页巨快。
    兰溪狐疑地看杜晚歌一眼。
    怎么乌歌翻页这么快。
    她忽然想到自己同桌惨不忍睹的数学水平。
    乌歌是不是不会所以直接空着？
    而杜晚歌根本没注意到这些。
    一节课过去，她就写完了试卷，心满意足地看着满满当当的试卷，成就感油然而生。
    她第一次把数学试卷写得这么满。
    数学老师注意到了她，也看见有几个学生已经开始干别的事情了，八成是已经写完。
    数学老师面无表情道：“有些同学写完了或者实在不会的，可以提前交卷。”
    但是没想到，那几个开始干别的事的学生没舍得交卷。
    那个倒数第一的差生反而拿起试卷起身。
    班里还没人交卷，她一有动作，全班人都抬起头看她。
    但一瞬又满不在意低下头。
    哦，
    是乌姐。
    不会写所以提前交卷了吧。
    不过也是，以她的数学成绩，没必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不如早点交卷自习。
    数学老师也只觉得没救了。
    杜晚歌把试卷交上去，自己就开始学别的数学题型。
    『嘿，我们女配姐真棒，前几天还是废铁，今天就已经是小王者』
    『她要是愿意学，大概率没啥学不会吧，执行力强智商也高』
    两节数学课之后是历史，历史课完了之后，是一节只有半小时的自习课。
    上完这节课就五点半放学。
    今天这节自习是数学老师占领，一个下午几乎都是数学，对大多数文科生来说简直是摧残。
    数学老师已经趁着刚刚那节历史课的时间，把班里的试卷都改完了。
    大家发挥都算稳定，题目难度中等偏上，出现了七八个满分的。
    数学老师拎着一大把试卷走上讲台时，班里的气息都凝滞了。
    老师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坐下道：“这次有十二个同学没有到八十分，八个满分，先念满分的，念到名字上来拿试卷。”
    班里人顿时各个正襟危坐，期待念到的那八个名字里有自己。
    数学老师清清嗓子：
    “兰溪。”
    兰溪如释重负，从紧张的状态出来，忍不住露出笑意，从杜晚歌身边起身。
    “郑昊”
    又一个身影起身，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了。
    “钱子寒。”
    班长意气风发站起身，走到讲台前接过自己的试卷。
    大家见怪不怪，班长满分那是应该的，毕竟年级第一，六边形战士，六科都强。
    数学老师一个个名字念出来，被念到名字的人虽然表面上都不表现出什么，但是心里都忍不住雀跃。
    其他同学也都看着拿过试卷的人，心底略羡慕。
    希望下一个念到名字的是自己。
    不知不觉已经念了七个人。
    数学老师拿起最后一张满分试卷。
    所有人翘首以盼，希望自己的名字能从老师口中说出。
    然而下一秒，数学老师面无表情道：“乌歌。”
    杜晚歌听见的时候，眼底浮现起很浅的笑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听到了吗我们家乌歌考上了』
    『噫！好！我囡囡中了！』
    所有人听到“乌歌”那一瞬间，都抬起头来。
    乌歌？
    哦，乌歌，
    等等，乌歌？！！！
    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在杜晚歌身上，她起身走到讲台前，双手接过老师手里的试卷。
    数学老师依旧是面无表情。
    但台下的人心里全风波乍起。
    怎么回事？
    满分？她不是数学完全不会吗？
    满分，她怎么考出来的？！
    发完所有试卷，有人欢喜有人愁，而数学老师直接点名：
    “乌歌，你上来，给大家讲讲这些题目，我今天就不讲了。”
    这个学生，成绩差就算了，现在连一个小测都要作弊。
    高考的时候，难道还能作弊吗？
    所有人都没想到老师会叫乌歌上去讲题。
    杜晚歌也没想到。
    毕竟上一次年级倒一，老师明里暗里都是对她的不满。
    但是既然师长说了，她肯定要有回应。
    杜晚歌大大方方站起身来，拿着自己的试卷。
    她上前合上电教平台的板子，把黑板拉过来。
    所有人都看着她，数学老师也盯着这个不走正道的学生。
    她没有一点慌乱，反而气场稳定，不像是不会的，反而像是习以为常胸有成竹。
    但等会儿就会露馅。
    她拿起粉笔：“这些题里第十题比较难，我先讲第十题，先设c2、c3的交点为m、n，将c2的极坐标方程代入到……”
    笔下字迹清秀工整，条理清晰。
    从最难的题讲到最简单的题，她的速度不慢，把她自己做题时遇到容易出错和想不明白的点，特意强调，有轻有重。
    本来老师叫她上台来讲，是因为怀疑作弊。
    所以也没有给任何台阶，直接说让她全讲，自己不讲了。
    但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题题都讲得出来，甚至轻重有序。
    杜晚歌一题一题讲下去。
    所有人眼见数学老师的表情越来越缓和，越来越和颜悦色。
    最后一题甚至温柔地提醒她漏了括号。
    班里的同学冒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想法。
    乌歌她之前考倒一，
    不会是…
    不会是控分吧？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的时候觉得很荒谬，但仔细想想，却好像发现了端倪。
    其他科目名列前茅，数学直接倒一，谁信？
    真正强的尖子生，无论学什么都能学好，就算是真的没有天赋，也不会差到年级倒一。
    这偏科偏得都假了。
    而且要是真的一点都不会，谁能一下子蒙到七十多分？
    杜晚歌讲完了，对台下微微鞠躬。
    如雷的复杂掌声响起。
    难搞。
    要是她不控分，岂不是一个劲敌？
    数学老师也没想到她居然是真的会。
    既然是真材实料，那试卷上的成绩就是真实的。
    那假的…恐怕就是上次一模的成绩。
    不过幸好，她见过的奇葩学生实在多，真的有人就爱平时考个庸庸碌碌的分数，到关键考试一鸣惊人。
    一下子出名。
    说不定这个学生就是脑子一想岔，就想拿个年级倒一出出名。
    真是，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在想些什么。
    不过只要不是真的差就好。
    数学老师欣慰又复杂地看着杜晚歌：“讲得很好，这次的试卷大家要保存好，基本上囊括了所有经典选修四题型，以后要复习极坐标，找这张试卷足够了，过两天考概率题小测，你们提前准备，我还会抽人上来讲题。”
    杜晚歌看着自己试卷上的一百分，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她有满分数学试卷了。
    弹幕好像懂她那一瞬间的停滞在想什么。
    『杜家大门，危！』
    而另一边，杜晚歌正在上课的时候，新一册的春风被送到了各大书店。
    刚刚从出版社印刷出来，甚至带着机器的余温。
    书店的工作人员随手一翻。
    “诶，主推的文章不是那篇抄袭的吗，怎么是一篇世情志怪文章。”
    “我看看，还真是，这个作家名字我还第一次听。”
    而杜老爷子刚处理完公司乱七八糟的事情，好不容易坐下来喝杯热茶。
    管家将新一期的春风送到他手上。
    杜老爷子平日里就爱阅读些文学杂志解解闷，春风是他的最爱，什么类型的故事都能看到，有些时候，连文笔好的疼痛言情轻小说他都能看得乐乐呵呵。
    他翻开春风，准备看看这一期有没有自己喜欢的故事。
    前面的故事都是中规中矩，不过春风选稿严谨，就是中规中矩也是极佳水平。
    他翻到最中间的主推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