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存亡之秋6
作者:瑞博格兰特   拉格朗日回忆三部曲之鲸落悲歌最新章节     
    “一想到要和你这样的达利特,呼吸同样的空气,就令我感到作呕。”
    典狱长怒静看着倒地的主牧,毫无怜悯,他悠然的补充道:“人与人的差距,就像人与狗的差距一样。搞清楚你的身份,金牛达利特,璀璨只需要老实听话的‘好狗’。”
    和罗纳一起进来朝见的怀恋,原本还想帮着打两句圆场。此时此刻也被吓得匍匐在地,根本不敢动弹。
    也许是害怕被“净化”,也许是别的什么目的。这位新川的贸易官,堂堂八尺男儿,居然有模有样的学起了狗叫。
    “我是好狗,我是好狗,汪汪汪!”
    “啊哈哈哈哈哈!!!!!”
    指挥室内立刻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军官们肆意嘲笑着两人,如同嘲笑马戏团里的小丑。
    连上冥都忍俊不禁,她拿着马鞭,挑起怀恋的脸。
    “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怀恋,负责对外贸易。”
    “非常好,跟着我的骑士回新川。”上冥对此非常满意:“我们需要本地人管理这些达利特,并按时上缴‘虔诚’。”
    “好的。。。啊不。。汪汪!”
    周围再次发出哄堂大笑。
    “怀恋是吧,很好。现在,你就是新川市的新市长了。”
    “至于你。。。”上冥转头看向罗纳,后者支支吾吾不知道在说什么。
    “看在你打开城门的份上,我可以留你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上冥拍了拍手:“剃光他的头发,摘掉他的十字星,然后剥光他。
    “猴子怎么能穿着人类的衣服,何况高贵的璀璨法袍。”
    罗纳拼命的握住十字星,似乎那是他唯一的尊严,但很快就换来一顿暴打。主牧被扒了个精光,然后丢了出去。
    看着事情办的差不多了,上冥戴上军帽,拿起话筒。
    “全军听令,lsf主力舰队随我继续向南推进,我们要尽快抵达阿尔提斯,饮马新乌鲁克。另外,高速猎杀舰队负责清理圣米提亚外环,以及其他金牛殖民地。凡有抵抗,格杀勿论,以上。”
    “须弥芥子,璀璨星河。”右天王君轻说完,对着众人行了一个璀璨军礼。
    “须弥芥子,璀璨星河!”
    上冥说完,把一个电子令牌交到怒静手上。
    “怒静典狱长,这里的‘善后’就交给你了。神子对你期许颇高,也许有一天,圣米提亚总督之位,就会向你招手。”
    “我的荣幸,右天王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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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瑞博和子曰要考虑接下来怎么办。
    平民们说什么也不愿意回新川,他们说城市里正在挨家挨户大搜捕,那些黑色着装的“宗教裁判官”,抓到可疑人等就当场处死。
    从抓捕到定罪,没有任何公审程序,而且手段极其残忍。
    商量一会后,瑞博和子曰乘坐永恒秩序的穿梭机,想办法潜入城内。活下来的这些平民,则一直向东走,前往阿喀琉斯。瑞博把那个医疗ai和补给都留给他们,又写了封介绍信,艾尔项伯应该会收留他们。
    “瑞博,如果当时我们早点投降。。。。。”
    “别说了,世事难料,哪有什么如果。。。”瑞博一瘸一拐,正在习惯他的假腿,这是拖船上的一个工程师,用液压杆临时给他做的。
    “如果真的能时光倒流,我倒是希望能回到安东塔斯城,那时候穷归穷,至少大家不用担心武装入侵。”
    “哎。。。。”子曰叹了口气,搀扶着瑞博走进驾驶舱。
    两个残兵败将,驾驶着小小的穿梭机,再次回到新川城下。
    临近东港的空域,活动的舰船越来越多,瑞博他们不清楚里面是敌是友,所以一路保持沉默。
    东港的巨型闸门两侧,新川的金牛三色旗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觉醒的双剑十字星旗,和暗黑裁判所的掌中星十字旗。
    白色的旗帜如同招魂幡一般醒目,让瑞博的心中五味杂陈。
    新川沦陷不久,觉醒教团尚未完全控制城市。两人从一个半封闭的维修通道进入,花了好长时间,等到夜晚才来到内城。
    一进内城,两人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曾经富饶美丽的新川内城,此刻已经满目疮痍。
    两人所在的东港大街,原本是城里最好的商业街。得益于新川-阿喀琉斯航线的繁荣,往日的东港大街上,到处都是货物与采购商人,街道两旁是漂亮的店铺和物流中心,货运船只24小时穿梭其间。
    每逢星灯节,东港大街都会有烟花表演,人们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欢度新年。
    而此刻的商业街一片死气沉沉,几乎所有的店面都被砸毁。只有时不时飞过的巡逻无人机,在广播里传达着宵禁的通知。
    不远处的新川商业银行,门被炸开一半,另一半贴的暗黑裁判所的封条。
    “该场所涉嫌侮辱天父、普世牧首、神子以及伟大的塞犍陀罗。暗黑裁判所就地查封,以用于净化。任何人不得进入,违者斩立决。”
    瑞博不清楚一家银行怎么就侮辱天父了,可看着那明显被洗劫过的样子,瑞博也能猜个大概。
    讽刺的是,银行地面全是印有金牛三色的纸片,里里外外到处都是。瑞博捡起一张端详,果然是“联邦特矿债券”。
    几个月前,这些债券还是颇为抢手的香饽饽,此刻却如废纸一般四处飞舞。
    就连塞犍陀罗的苦修,都知道这玩意其实一文不值。
    现在是新川东港的背阳面,看不到半点阳光,除了远处时不时发出的惨叫,就只有老鼠在垃圾桶旁的吱吱声。
    他们此刻和老鼠也没什么两样。
    等来到主干道时,瑞博和子曰终于看到了,什么叫人间炼狱。
    曾经繁华的街道上,全是燃烧的车辆。
    货运商船,公共交通,家庭穿梭机,层层叠叠。
    这些都是当时等着逃难的车辆飞船,民用载具夹杂着一些维持秩序的警用车辆,无一例外全部被烧成废铁。
    瑞博隔着残骸都能看见里面被烧焦的尸体,它们焦黑的残肢似乎在拍打车门,将时间定格在死亡前最痛苦的一刻。
    主干道两边也全是死人,有一些死于枪击爆炸,更多的是死于踩踏和窒息。
    尸体中大人小孩老人都有,一些尸体的手被剁下,可能是为了方便摘取首饰。一些尸体则是衣不遮体,遍布伤痕。
    街道边的电线杆上也都吊着尸体,而且几乎每一个都吊着人,他们脖子上还挂了牌子,上面写了“异教徒”、“叛逆”之类的词。
    北港大道那个最大的广告牌下面,更是吊了一排尸体。这副广告原本是市政宣传部的版面,动态的画面里是幸福的一家三口,背景用多种语言写着“欢迎来到新川城”。
    而此刻的屏幕不停闪烁,被一发炮弹洞穿。曾经温馨的画面上,红色的大叉十分醒目,而下方的“亵渎”二字,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路过一辆抛锚的校车时,瑞博往里仅仅看了一眼,就再也忍不住。
    一群八九岁的小孩,聚集在校车尾部,被火烧的不成样子。他们的女老师则下半身赤裸的躺在校车外,双臂不翼而飞,额头上被烙铁烫了一个“异端”的标志。
    瑞博摇摇晃晃,边走边掉眼泪,他不能哭出声,也不能逗留太久。
    他不敢想象,这些人遭受了怎样的痛苦,在他们短暂人生的最后一刻,是否绝望而痛苦。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炼狱,那么也不过如此了。
    这些小孩都是安东塔斯大停电的幸存者,他们躲过了恒星风暴,躲过了恐怖袭击,却还是没躲过新世界的恶意。
    瑞博这一路精神恍惚,他希望这是另一场噩梦,一场很快就会醒来的噩梦。
    小阿布。。。。小阿布。。。。你在哪。。。。。。爸爸回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呢?”
    地球古典工业时代,一位英国作家曾说过:“一个民族的命运,和它的性格息息相关。”
    这种性格决定命运的论调,瑞博曾经嗤之以鼻。但现在,他真的开始怀疑,金牛人是不是命里注定的该死,是不是真的与新世界八字相克。
    “我错了嘛?我们真的做错了什么嘛?”
    “瑞博,错的从来都不是我们。”子曰摇了摇精神恍惚的瑞博:“错的是他们,是觉醒教团,是卑鄙的侵略者。”
    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红着眼睛说:“如果努力生存,勤劳致富是罪过。如果独立自主,不屈强权是亵渎。那么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正义和公理可言?”
    是啊,对于一些人来说,暴力即是正义,强权即是真理。
    弱者就是活该被人欺负,强者就是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世界的运转依靠暴力而非理性,生存的真谛是巧取豪夺而非脚踏实地。
    向来如此,便是对嘛?
    人会变老,牙会脱落,国家会灭亡,文明会衰落。在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一成不变的强势,“弱者”才是真正的绝大多数。
    无论他们叫“普罗大众”、“平民百姓”还是“无产阶级”。
    如果一个社会只剩下弱肉强食,那么和“动物世界”又有什么区别?
    话是这么说,可耳边不时响起的枪声及惨叫,不断的提醒瑞博什么是现实。
    因为很不巧,现在的鲸鱼座a150,就是一个“动物世界”。
    觉醒教团是体型庞大的鲸鱼,pica集团是口齿锋利的白鲨,而金牛联邦就是一只瑟瑟发抖的翻车鱼。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两人为了躲避搜查,从一处下水道向市中心前进。在通道里,他们又发现了不少幸存者。
    其中有一位老兵曾和逍遥在市政留守,从他口中,瑞博了解当时城内更详细的情况。
    城破之日,新川城防军和民兵拼死抵抗,但奈何实力悬殊,很快败下阵来。
    觉醒的无人机不断扫描矫正弹道,在全面电磁压制的情况下,金牛人往往在看到人之前就毙命。他们只能想办法把交战距离拉近再拉近,然后凭借新川复杂的建筑,进行惨烈的肉搏战。
    城市肉搏战往往意味着巨大的牺牲,无论是地球古典时代还是星际时代,城市这种迷宫一样的结构,注定了攻防双方血流成河。
    一寸江山一寸血,惨烈的巷战都是一个街区一个街区,一栋楼一栋楼的争夺。
    但哪怕金牛守军做好了以命换命准备,人家还是不给你机会。
    暗黑裁判所的黑武士在无人机的掩护下,直接向舰队提供观瞄坐标,展开无差别轰炸。
    舰炮面前,众生平等。
    士兵们可以坚守,平民们可受不了。
    对于位置较深的区域,以及关键的动力室,带着防毒面具的审判官们,会投放携带神经毒气的无人机军犬,或者直接进行小规模的定向中子照射。
    用不了多久,里面的一切活物就会死光。
    “逍遥呢?逍遥大人呢?他不是应该在舰队里吗?”瑞博焦急的询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女孩,棕色短发,雀斑,十三四岁,大概有这么高。”
    瑞博临行前,将小阿布交给逍遥,因为整个新川,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
    可现在哪还有安全的地方呢?这一路的触目惊心,与养女的生死不明,让他心急如焚。
    她才14岁,正是妙龄之际,瑞博都不敢想象,一旦阿布被抓到,会发生什么。
    老兵摇了摇头:“社长的爱人和小孩都不在他身边,当时。。社长也有些魂不守舍。”
    “哦,对了!”老兵忽然想起什么:“当时新川上下一片混乱,通讯线路全断。社长让我立刻前往东港,找。。。。找。。。。”
    老兵拿出一封信递给瑞博。
    瑞博和子曰赶紧打开,那张皱巴巴的纸张是市政公文,背面则手写了简短的几句话。
    “花子,如果看到这封信,带着小鱼和阿布赶紧离开东港,往南方去。联邦爱国者号的速度足够快,副官天马会带你们去阿尔提斯避难,不要犹豫,快走!”
    满目疮痍的新川
    这种老式管线遍布新川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