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羞耻的称呼一出，小狐狸瞬间愣住了，连尾巴都不摇了。
    他眼神有些呆滞，某些莫名其妙的记忆往脑海里面钻，恍惚之间他好像感觉到了嘴里甜腻腻的味道，还有漏风的缺口。
    “想起来了？”
    看他那表情应该是想起来，锦玉大多数的记忆现在都被压缩了，一触发关键词就会自动解压。
    “我才不是什么漏风小糖罐！”
    哪有我明明说的是半颗门牙小糖罐，伊一莫名的就想逗一下这孩子。
    “好，张嘴我看看，”
    锦玉捂住了嘴巴，屁股往旁边挪了一步，一副拒绝的样子。
    “呵~不要忌医，你的牙应该都长好了吧，”
    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对方说话的样子，并没有异常，作为一个画画人，对人身上出现异常的位置会很敏感的。
    伊一知道对方的身份后，明白那股亲切感从何而来了。
    这孩子小时候也挺黏他的，当时都没有想到会相处的这么好。
    ……
    “他们来了，”
    四号坐在轮椅上，后面是小十一在推，她并非完全不能走，只是想节约力气晚上做复健。
    四号的爸爸因为工作的原因没来，来的是一个莫约40多岁的女人和十一同龄的孩子。
    颜博士稍微打理了下自己乱糟糟的造型，走在两人身前带路，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或许是她身上的试剂味道太大了，那个小孩子撞到了妈妈的另一旁，躲开了对方。
    博士心理素质强的很，没有半点尴尬，夸赞了几句孩子可爱。
    “……我们这里的条件设施都很优秀，你也看到了，煌就在前面了，她今早比平时早醒来半个小时，估计也在等你们哈哈，”
    一行人很快碰面了，4号身边的大人护工跟在旁边，轮椅启动把四号推到前面。
    “……”
    “……妈，还有弟弟，”
    长久的沉默后是四号先开了口，那个女人牵着弟弟连连说好，脸上是有些紧张的笑，手脚有些无处安放。
    “你又长大了……”
    “没死就会长大的……”
    “……”
    小十一在旁边听着双方有些别扭的谈话，突然察觉到了炽热的目光，
    他朝着方向看去，见到那个孩子用紫色的双眸看着他。
    对方和4号的眼睛颜色不一样，他是紫色的，四号却是金的，相同的是那双眼睛的质感就像水晶一般剔透。
    两人的视线对上之后，那个孩子顿时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一笑嘴巴里面缺了门牙的事就暴露出来了，能直接看到内侧的舌头。
    人类幼崽的乳牙这个时间就更换了嘛？
    小十一礼貌点头，
    “咱们别站在这里了，先进屋吧，吹风了就不好了。”
    那个女人回过神来催促着四号回房，走的时候拉了一下手上的小孩。才注意到弟弟在发呆，一直在看对面的那个孩子。
    女人刚刚也注意到了，那么精致的一个孩子，想不注意也很难，光站在那里就吸引住了人的目光。
    “他是我新弟弟十一，”
    四号看他们在意就介绍了一下，本来想和小十一介绍一下自己弟弟的，结果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弟弟的名字。
    “好了，你们聊你们的，我还有工作要做，先走一步。”
    博士真是个大忙人，急匆匆的出来见了一面，又赶忙回去了，只给大伙留下了一个背影。
    “您不用担心，博士平日照顾我们从来没有疏忽过，她是个很好的监护人。”
    “那就好，那就好……”
    ……
    两个小男孩在旁边慢慢走到了一起，准确的说是那个紫色眼睛的孩子暗戳戳的摸了过来。
    在小十一搞不明白的情况中，自己的手被对方给摸了。
    那小子摸了还不够，还捏了捏，嘴巴里发出惊叹的哇哦的一声，
    “热的！”
    “我是活人，当然是热的，”
    “哇哦~说话了！”
    小十一有些反应过来了，感情对方以为他是仿生人，或者拟人玩具。
    自己被冒犯了，应该表现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好……
    说话有些漏风的小鬼走路一直往自己这里挤，十一往边上挪都快碰到墙了。
    “你要七吗？”
    那孩子从衣服里面的口袋掏出了两块糖，牛奶蜂蜜的，十一看了一眼就瞟到了含糖量百分百的标签。
    再看一眼热量就会爆炸。
    好像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少颗牙了……
    “我不吃糖，你留着吧。”
    “啊！”小朋友惊呆了！表情特别好懂，好像在震惊世界上居然会有人不喜欢糖！
    “锦玉，你又偷偷带了糖来，”女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到孩子手上的糖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把糖给哥哥吧，你呀再吃下去就不是漏风小糖罐，是漏风老爷爷了。”
    十一本来想拒绝的，四号在旁边给了他个眼神，为了小孩子的身体健康，还是把糖给收下吧。
    小糖罐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门牙，忍不住拿舌头舔，十一给他拉开了。
    “哥哥……糖……”
    自己给出去的和妈妈让自己给出去的是两回事，小糖罐这时候有些犹豫了，但还是把糖递了出去。
    十一把糖拿过，看着对方有些渴望的眼神，犹豫了一下，拆了一颗放到嘴里。
    柔软的牛奶外壳一咬就变形了，里面的蜂蜜糖浆充斥了口腔，甜腻腻的感觉直冲天灵盖。
    这颗糖起码是他一个月的饮食糖分摄入量……
    小锦玉吸了下口水，他一点也不羡慕。
    “您少给他吃些糖吧，他牙好像有些歪了。”
    四号招手让弟弟过来，当着大人的面，单手掰开了对方的嘴巴，检查了一下牙齿，
    果然有一些地方是歪的，明显就是糖吃多了。
    “好，我回去之后会限制一下的，”女人连连点头，
    小家伙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好日子要到头了，四号在他心中的地位瞬间跌了一截，气哼哼的躲到了十一身后。
    “十一，麻烦你照看一下他了，”
    就按之前说的打听一下他的其余喜好和习惯，
    女性之间还有很多话题要聊，对于小孩子来说肯定太无聊了，在护工的监护下，两小孩也没走多远，就回刚刚的院子里了。
    这些安置所虽然住了十个孩子，这里的儿童娱乐设施却几乎等于零。
    这个院中也就阶梯状的秋千值得一玩。
    十一把人带过去，对方很自觉的就爬到了最矮的秋千上。
    “哥哥推！”
    小锦玉蹬着脚撅着屁股自己在那里晃，十一走到对方背后，替对方轻轻的推动，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没有使多少力气。
    小孩哥显然不是很满意，自己开始发力，按照惯性越荡越高。
    嘴巴里还发出模仿的声音，呼咻咻咻~
    “你该停下了，按照你的体重和力气，这个速度你把握不住……”
    话音刚落，小孩哥就差点弹出去了，大人早就在前面等着接了，结果临门一脚，抓住绳子又往回倒。
    到达角度之后，这次没有抓稳了，站在后面的十一看着迎面飞过来的阴影沉默了一下。
    啪叽一下，十一面无表情的躺在地上当了肉垫。
    锦玉坐在他身上笑个不停，大人赶紧过来把他们拉起来。
    “对不起，哥哥，”
    对方道歉的很快，一脸真诚，看起来没少做。
    所里的孩子个个都很成熟聪明，十一还是第一次接触到正常的孩子，倒还算觉得新奇。
    ……
    两小孩又坐回了秋千上，这一次吸取了教训，没怎么荡了。
    “哥哥……”
    “哥哥，哥哥！”
    “听着呢，”
    非要等十一回应，锦玉才消停，他歪着头看着十一。
    “哥哥是姐姐新的家人吗？”
    “嗯，”
    四号已经是他的家人了，
    “哦，那你就是我哥哥了，”
    “我不是，”
    这回答又让锦玉愣住了，思考了再三，
    “你是我哥哥！”大声的、肯定的、
    姐姐是我的姐姐，那姐姐的新弟弟也就是我的哥哥，小孩子的脑容量只能这么思考。
    反应不过来姐姐的新弟弟其实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哥哥~哥哥~”
    对方好像叫上瘾了，一直叽叽喳喳重复个没完，换其他人可能都被吵烦了，
    十一并没有愤怒和烦躁的情绪，知道那是小孩的一种宣泄手段，没有太在意。
    “哥哥~还吃糖吗？”
    对方探头探脑的问了一句，十一感觉到那股舌头都被化掉的甜味又涌上来。
    “不了，”
    “哦~”
    “那我是弟弟，我可以把糖给我吃啊~”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刚刚可是分给了新哥哥两个糖呢，哥哥说不吃的，那应该照顾弟弟也给自己一颗！
    “你不能吃了，”
    四号她们那一番话十一也听进去了，为了这孩子的健康着想，还是别给他吃了。
    “呜呜，哥哥~我知道你最好了~”
    十一冷面心肠的驳回了对方的撒娇，丝毫不为所动。
    “你知道你再吃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吗？”
    ？
    不知道，好奇，
    “过来，我给你看看。”
    十一想了个一劳永逸的方子，把锦玉一路领到了画室。
    九号也在里面，看十一带了一个完全没见过的小孩过来，也没有多问。
    “九号，”
    简单打了个招呼，十一拉着人到自己的位置上把纸笔拿出来。
    “我现在要把你以后的样子变出来，看好了，”
    “嗯嗯！”
    九号坐过来围观，在十一落笔的时候还提点了对方几句，前期教导画着的都是景多，
    刚好指导一下画人的技巧，锦玉时不时在旁边添油加醋指指点点。
    等到十一和九号商量着给他的人像图上画了一口烂牙，他就笑不出来了。
    ……
    “哥哥，你画的什么啊？”
    “这是你，”
    “不是我！”
    “现在的你还有一口好牙，以后嘛……”点了点画布上的人，
    所以这就根本不是我！
    锦玉急的脸都憋红了，不敢相信自己要是长了那一嘴奇怪的牙会被小伙伴如何如何嘲笑。
    最终忍不住压力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
    “后来见到阿姨的时候，她和我说你当时回去难过了好久呢，”
    “啊啊啊！这种事情就不要记起来了！快忘掉啊！”
    小狐狸抓着伊一肩膀晃动了两下，用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我后来可是有好好的把糖给戒掉了，哼，”
    “我知道，四姐和我夸你来着，”
    ……
    “所以你要找的姐姐，是煌，她也在这里？”
    伊一想起来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眉头不由得一皱，
    话题转变太快了，小狐狸顺嘴就接上了。
    “对啊，这个包就是姐姐的东西，肯定在这里，我能感觉到，”
    “听着，锦玉，我知道的信息和你给我的话有出入。”
    伊一认真起来，他们之间肯定有一个人错了。
    他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给了对方。
    按照聂空明后来告诉他的说法，四姐在准备冲击天榜的筹划期，突然接到了消息。
    家人的消息……
    他目光落在锦玉身上，
    煌没有留下过多的消息，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聂空明对她的评价一直都是极为坚韧的一个人，但弱点也极其明显，
    ……
    “哥哥是说，姐姐是来找我，才到这里的，可明明是我来找姐姐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锦玉记忆力有所欠缺，能想到的事情不足，三哥他们那没有得到煌留下的多少信息。
    所以双方都有错的可能，里面可能藏着一些重要的事。
    ……
    锦玉说是身为煌监护人的博士告诉他，煌在这的，
    博士……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也和医生一样，参与到了那项工程计划里吗……
    伊一知道安置所培养他们，背后一直在暗中筹谋着一项大工程，
    当年的那场清剿，是二哥和三哥为首做出的第一次反击，让所有孩子获得自由，也让谢比尔先生成替罪羊郎珰入狱。
    但博士是不一样的，从头到尾，那个女人似乎真的在为他们的生活着想，也一直给他们派一些无意义的任务。
    什么家庭聚餐，野炊，集体活动，几乎都是博士在背后推动，
    二哥作为博士的助手，也是在博士的建议下才去给几个最小的孩子当补课老师。
    忽略掉博士给十号下的奇怪命令，就是那条成为家人爱上自己的指令外，对方一直以来表现的就是一个十足的好家长。
    伊一也没在聂空明和其他家人那里听到对博士不好的评价。
    如果对方真的入局了，伊一在感情已经有了一定成长的当下，确实陷入了瞬间的纠结。
    再怎么样，颜博士在他的心里也曾是半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