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唇齿相拥(1)
作者:Serein赛瑞恩戴   棉花爱人最新章节     
    【风险提示:这一章如果有宝宝接受不了,就跳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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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毁了一切。”
    坐在审讯椅上的沧桑女人低声呢喃。
    音量太弱,以至于外面观察室的人需要屏息专注,才能听清她说出的每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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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预报曾说今天是个艳阳天,但受前几日连续降雨影响,高温势头趋弱,体感温度渐趋舒适,气温不会再如前几日那般酷热难耐,所以早上从警校出发上班之前,实习法医助理陆瑶一度心情很好、动力满满。
    这一上午过得依旧很充实,参与了公厕抛尸案的第二次复盘会议,第一次从一桩恶性刑案案发起跟到中后段,学到了很多东西,收获着实不小,而且因为她的带教法医方法医说目前还有许多工作要加急处理,于是她做好了在所里通宵加班的准备,带好了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斗志高昂,干劲十足。
    现在是下午四点。
    窗外依旧暖日当空,屋内空调开得也不低。可此时此刻,陆瑶的心却像被狠狠碾着,冷得浑身发抖。
    她知道实务中会遇到数不胜数的罪恶刑案,也知道人的私欲是无底深洞,吞没别人,也吞噬自己,却从没想过,自己实习以来遇到的第一桩恶性案件,竟然就残酷到这种程度。
    她坐在自己的带教法医身边,透过审讯室的单向玻璃望向其中,但已经不敢再看嫌犯,只能望着“美梦”的背影和墙上的警徽勉强支撑,听着瞿雯柠的供述,努力抑制内心翻滚的颤抖和愤怒,说不清是可怜更多、抑或是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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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雯柠是在七、八岁的时候感觉到不对劲。
    在此之前,瞿洪在她心中只是一个威严冷淡的父亲。她自小性格孤僻,喜欢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看电影、看书,即便父母带着她和刚出生的幼妹一家四口去儿童乐园这类地方,她也是独自待在角落里,只跟自己玩。
    但有些时候,她从满地海洋球中抬起头,会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半瞬不眨,表情奇异,是一种过于专注、专注到令她畏惧的眼神。
    她想去问妈妈,问爸爸是不是生气了,所以才会这样瞪自己。但很快,她又注意到,这种眼神不止对她一个人,他也会用这种眼神盯着其他小女孩看。
    过了很久很久,读过很多犯罪学的书,她才明白,这是一种特殊的畸癖,一种恶毒的、变态的癖,打着“萝莉控”的旗号,把罪恶的手伸向最无力自我保护的那一类弱势群体。而她的亲生父亲,病入膏肓不止,还在她十岁那年、一个只有他们两人在家的暴雨深夜,彻底暴露出恶魔的真面目。
    那张黑珍珠蒙眼的诡噩面具,当时就挂在墙上,在雷暴闪电中狰如鬼魅瞪着她,成为她的永世梦魇。
    他毁了一切。
    她无力反抗,起初也不敢告诉母亲,因为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她怕这些事情会击垮她。于是她学会了强装平静。
    自那之后,她用尽所有努力,考试、学习、进修,想要逃离这个畸形的家,可却依旧永远逃不出他的魔爪。摧残日复一日,她整日失眠、焦虑躁郁,疯了一般的自我厌恶,可受害者的心理状态有如深深陷入浓重的泥沼,她已经坠入其中,拼尽全力挣扎,仿佛堕入邪恶轮回……但除了那个作恶者之外,她什么都抓不到……就这样,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于是又开始自残自毁。直到有一天,她站在他的公司天台,想要一死了之,却被季颜意外救下。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与季颜的感情。很突然,也很复杂,像是她精神世界的自救,也像是季颜的。季颜父亲自小抛妻弃女,母亲精神状态失常,也日日虐待她。她们都是深受噩梦困扰的不幸者,可遇到彼此之后,就仿佛生命中终于照进一束光,她可以将所有的痛苦讲给她,她也能理解她多年来独自苦苦忍耐这些痛苦的理由,她们懂彼此的痛苦,也懂彼此的懦弱。
    她们商量过,等到瞿雯柠拿到国外进修的资格,两个人就一起离开,再也不会回来。
    但击溃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却在那之前提早压来。
    就是五年前的那场车祸。
    因为见的客户是法律行业的人,所以他让她陪同一起出差。当时他喝了很多酒,坐在副驾驶,车便由她来开。夜路回城途中,他在酒醉状态之下,边肆无忌惮做那些她已经麻木的事情,边浑浑噩噩得意忘形地讲出一件令她彻底崩溃的事。
    ——就在她的噩梦刚刚开始后不久,他曾经借教游泳为幌子,对她年仅七岁的妹妹、这个家中她唯一健康快乐正常的妹妹,也做过类似的事。
    只是那次被母亲发现了,妹妹也因为受了巨大刺激而高烧昏迷多日。在那之后不久,母亲决定把妹妹送进国外学舞,再没让他单独飞去美国看妹妹,也再没让他与妹妹单独相处过。
    那时她的愤怒如惊涛骇浪,她这么多年的忍耐屈辱,只是为了保护母亲和妹妹不受伤害,可她们根本没有躲过,这个畜生,他早已在她沉默牺牲的时候狠心毁掉了所有所有。
    于是她疯了一样,将车撞向路崖之下,撞向坚硬树干。
    ……
    她以为她和他都会死在那里,但随后赶到的季颜救下了她,将她与瞿洪送到了不同的两家医院。
    ……
    雯文是幸运的,她因为高烧忘记了这场噩梦,不像她,不像妈妈,也不像季颜。她活得懵懂但幸福,做自己喜欢的事,交自己喜欢的朋友,可以像正常人一样与异性接触、交际、谈恋爱,甚至可以与正常女孩子一样,对阴沉帅气的陌生男人一见钟情。
    多幸运。
    她和季颜决定,要共同守护这份幸运。
    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能让雯文重新回到噩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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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若伽已经无法继续记录下去了,她把指甲用力掐进肉里,让自己难耐的窒息声音不要泄露出来被自家队长责怪,田尚吴在这过程中无声在桌子底下按了按她的手背,把电脑悄悄挪到自己面前来,替她记笔录。
    女嫌犯的声线已经麻木,背靠着椅子,目光发直。
    “成警官,这个案子里,我可以和你交换的筹码就是,除了他和那个姓吴的,还有第三名死者。”
    成辛以捏了捏眉心。
    “尸体在哪里?”
    瞿雯柠看了看坐在对面、脸色苍白的女刑警,摇摇头。
    “他是个丧尽天良的混蛋。我们都知道。”
    “可我也是。”
    “我们都是。”
    她的脸上显出一个悲哀至极的惨淡微笑。
    “让你们的男同事去找吧,不要让女同事、尤其是……已经做了母亲的女同事去。”
    ……
    ……
    接下来的画面,对于陆瑶而言,就像是陷入了一场巨大的耳鸣。
    ……为什么……
    这个案子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加绝望得多……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但胃中越来越汹涌翻搅,耳边听着女嫌犯的漠然绝望的新罪行供述,但脑袋里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她今天吃过什么……如果她此时就在这里吐出来,方法医会生气吗……会斥责她、给她的实习成绩扣分吗……成队会骂她不专业吗……成队……
    她朦朦胧胧中看到审讯室里的男人棱角冷厉,视线和脸色也随着瞿雯柠接下来说出的每一句字而越发严肃凝滞。
    她竭力止住干呕,透过模糊泪眼望向方法医,生理反胃感太过强烈,她不敢太用力或太快动作,只能隐约分辨出方法医的脸色也很苍白,唇瓣颜色比平时更浅,正在微微颤抖。
    没有哪个人能平静走出这桩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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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讯室内的瞿雯柠全部供述完毕,方法医转了过来,看她的眼神中没有责怪,眼眶微微泛红,但陆瑶无法确认是否是自己的泪水倒映其中而晃出来的倒影。方法医的声音一如既往轻细,沉静淡然。
    “你回去休息吧,去叫徐法医过来,准备出勘新现场。”
    陆瑶努力吞咽口水,重重摇头,态度坚定。
    “我可以的,方法医,我要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