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巨人队”会议(2)
作者:Serein赛瑞恩戴   棉花爱人最新章节     
    曲若伽不赞同道。
    “但现在也没有证据证明,小指的主人就是凶手啊。而且如果凶手真的是杀人抛尸,又选择在化粪池这种地方,那说明凶手对死者的恨意可不是一般的大,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断指也跟着一起扔进去?那可是化粪池啊,又不是什么体面地方。”她不由打了个恶寒。
    “嗨,就屎坑呗,还化粪池,整那么文绉绉。”孟余撇着嘴道,惹得曲若伽颇嫌弃地白了他一眼。
    ……又开始了……施言无奈瞅瞅角落里的队长,却意外发现他并没有要踹孟哥椅子或者发怒开骂的意思,只在兀自低头翻看材料写写画画,并没理会这句案情讨论会上的公然废话。
    施言沉沉心,感觉最近头儿好像比较少发火骂人了,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冷冰冰的、神情可怖态度严苛,但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会突然把他们几个骂得狗血淋头——甚至还曾经把伽姐和几个新来的实习警员(包括他自己)骂哭过几次——的情形,倒真是很久没遇到过了。
    他偷偷瞟了一眼同样在专注翻卷的方法医,把思绪收回来。
    “这个我们……先放一放吧。我们还是先来看这个……呃,已知死者这一块。”
    施言推了推眼镜,翻过一页投屏界面,拿起激光笔。
    “死者瞿洪,失踪时年龄为五十四岁,是之前的海市雯惠xx洗衣有限公司的法人和实控人。这家公司目前已经按程序注销。初步判定死者的死因是利器刺穿颅骨。死者尸体被发现的具体位置,是化粪池的地下排污管道入口处,暂时不能确定此处是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根据这张施工图纸来看,具体陈尸位置是在这里——”他圈出施工图上的一处锐角斜角。
    “因为地势原因,这个公厕所连接的地下排污管道的路线设置有一个小角度的转弯卡口,污水窨井的入口空间较一般的设置标准更窄,这也就是为什么大量尸骨都还能侥幸留存在排污管道五米范围之内的原因——全都是被污水堆积到这一处了。所以经过六月二十一日当晚的集中打捞,才能顺利发现目前本案已知的全部尸骨。”
    “根据承建施工队的回访结果,这一段片区的整体施工时间在五年前的七月份到九月份期间,而瞿洪于五年前的八月十九日由妻子郭惠婷报警失踪,时间上是吻合的。所以我们可以把死亡时间初步锁定在八月十七日到九月二十日期间,也就是从瞿洪家人报警失踪到化粪池垫层前的最后一天。”
    “而死者手机最后一次双向通话的时间是八月十七日下午四点三十三分,通话对象是公司员工,当时负责的同事就已经核查过,这个员工没有作案时间,与死者联系的原因也确实是公事,没什么可疑。但是当晚他所称‘临时有事回公司处理’,这个理由到底是不是真的,就没有人知道了。”
    施言一边说着,一边拿了笔,在成辛以简略写剩的大片空白处补填上详细信息。
    大概是一队的人都早已看惯了成队的“两手”好字,不以为奇了,又或者对优秀的书法作品缺乏欣赏能力,于是陆瑶发现,当小施警官那几个蜈蚣一般的字歪歪扭扭、反差异常强烈地爬在那么好看的一个“洪”字旁边时,大家居然都没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填完几行字,施言又在大屏幕上调出五年前的市交通地图,用红色亮标指出重要地点。
    “我和田哥已经复看过了五年前失踪案卷宗里的监控,死者于八月十七日晚开车驶出家门之后,曾沿闵芷高架一路向东北行驶,方向的确是往公司去的,但因为当年那条高架桥有一段正在修建,在开出十公里之后就没有路面监控了。而后期发现车子的那个废弃厂房,也是在监控死角里,当时负责的同事已经排查过这中间的路段,没有发现。车子找到之后,行车记录仪已经被人为破坏,目前无法准确核实这辆车的途经路线。”
    “但在瞿洪失踪期间这个施工队施工的具体进度,还需要再一步确认,看看有没有可能进一步缩小死者遇害的时间范围。”施言看向主要负责联系施工队的田尚吴。
    田尚吴接过话头。
    “这个承建方在本市同行业中规模算是比较大的,我们下午已经在工程公司那边调出了当年所有的验收审计材料,我和杨哥初步过了一遍,从化粪池整体修建进度来看,并没有大问题。但有一点值得注意,这个工程的监理员叫吴文轩,正好是本案另一名关联人员吴文奇的堂哥。而这个吴文轩,在这项工程竣工之后,就已经离职了。”
    “这么巧?有点可疑啊。”孟余把食指指背抚在下嘴唇上,咂道。
    “根据调查,暂时还没有发现吴文轩和瞿洪之间有直接的联系,据吴文轩在电话里的说法,也说是从来不认识瞿洪这个人。另外,这个工地当时的管理并不算很规范,夜间只雇了一个近六十岁的保安负责看守,监控设备也不完善,而这个看守人在三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基本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有人想在夜里摸黑偷偷进入当时那一片正在施工的工地,并不会是一件特别难的事。”
    “那如果,吴文奇还不上钱,想杀人躲债,那他也有可能因为知道这个工程的地址和施工情况,想把瞿洪的尸体趁夜丢进去,毁灭罪证?”孟余做出关于凶手身份的第一种猜测。
    田尚吴用手指点了点自己面前的一沓厚厚的银行流水明细。
    “但吴文奇在瞿洪失踪之后的三个月左右,也就是当年的十一月八号,转了五十万整到瞿洪个人账户上,备注的是还款。”
    “啊?”
    “据吴文轩的说法,这笔钱是他借给吴文奇周转的,而在还上这一笔钱之后,吴文奇到现在也都还没有再还剩下的债务。”
    施言随着田尚吴的话,把瞿洪的个人账户调出来,往下滑,扶着眼镜寻找那一行。
    “第13页。”
    田尚吴见状提醒道。他和成辛以被人说相像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两个人都有对数字类书证几乎过目不忘的敏锐头脑。
    “不过还款也有可能是为了转移嫌疑吧?”
    田尚吴摇摇头。“这个吴文奇经商失败,外债很多,如果我是他,不太可能用这种方法转移嫌疑。”
    “那吴文奇现在在哪里?”
    杨天铭用不太含蓄的音量把嘴里的牙签吐进自己两脚之间的垃圾桶里,田尚吴似乎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后者抬起头,粗糙大手划拉掉自己面前桌上刚掉的烟灰,口齿不清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在用刚刚吞下的二倍浓缩液漱口。
    “吴(咕噜咕噜)也(咕噜咕噜……)……”
    “啥玩意儿,你把舌头捋直行不行。”孟余嫌弃地冲他翻白眼。
    老杨咽下咖啡,清了清嗓子。
    “吴文奇也失踪了。”
    “什么?”
    老杨又点起一支烟。
    “吴文奇的户籍在旗望岛,就是旗明县下面的那个岛。他从高中起开始来市区生活,但据我们目前能联系到的家属、也就是吴文轩的说法,在他借给吴文奇那笔周转款之后,吴文奇就打铺盖卷儿跑了,再也没回来过。这个人没结婚,没有关系特别亲密的朋友或者伴侣,也没有固定工作,市区租的房子也很早就退掉了,父母在他很小时就车祸离世,是由姑姑抚养长大的,但上大学之后据说也很少联系了。我们正在排查他的乘车记录等等,但目前还没有发现。简单来说,这个人最后的一次实名活动痕迹,就是还瞿洪那笔钱。”
    “你们见到吴文轩了?”
    “电话联系的,吴文轩现在在旗望岛,开了个农家乐,好像还种点草莓什么的,很少来市区。”
    “转行了?”
    “对,据他所说,是因为四年前他妈生病,需要人照顾,住市里来往不方便,就在当时市民公园的项目结束之后,回岛上用自家的房产开民宿做生意种草莓。正赶上那年海岛旅游业顶喷,好多人都去那边体验生活,他得了甜头,赚了一笔,索性就彻底转行了。这是工商登记信息,吴文轩的确是在四年前的六月份申请的营业执照,时间跟他说的倒是对得上。”
    “还有一点,他说五年前瞿洪失踪的那段时间,吴文奇并不在本地,他为了躲债,一直躲在旗望岛上,足足窝了小半年,后来吴文轩借了钱给他,想让他回市里找份正经工作,他这才收拾行李又离岛了,在那之后,就……”老杨打了个响指,摊开那双黑乎乎的大手。
    “从旗望岛往来市区,只有轮渡一种方式,但五年前那会儿,轮渡还没有全面推行实名制购票,不太好核实,这一点我们还在等码头公司的消息。”
    在老杨介绍情况的时候,施言把吴文奇和吴文轩的资料依次调出来,投在大屏幕上。
    孟余歪头端详了一会儿。
    “咦,你别说,这两兄弟长得还挺像,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所以说,吴文轩也是吴文奇的债主之一?那他的证词还可信吗?”曲若伽问道。
    “啧……”老杨颇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提的才是正经问题,大手点点座椅扶手。“所以我感觉有必要去一趟。”
    “去哪儿?”
    “旗望岛。我感觉这个吴文轩,有必要见一下,证词有问题。”
    “啥问题?”
    “嗯……暂时还说不上来。但岛上就一个小派出所,同行少得可怜,来回传话不靠谱,不太行。”
    杨天铭说话总是这么含含糊糊的,像是认真,又像是不太认真,总给人一种对什么事情都不够重视、吊儿郎当的感觉。施言入职的时候他已经被成辛以调过来了,虽然没见过他传说中最遭唾弃时期的样子,但也听说他现在的状态,比起调来一队之前,已经算是好了很多。
    好歹知道一起讨论案子了,还主动提出出差要求。
    于是一众人纷纷转头望向角落里有拍板权的沉默男人,他还在纸上写东西,短硬头发在深黄色桌上台灯灯光的映照下反射出淡淡偏金的棕色。
    “先往下走。”
    烟嗓低低响起来,笔尖刷刷不停,男人头也没抬。
    于是施言把话题转回到死者身份上。
    “因为案发之前,死者的这家洗衣公司在本市同行业中算得上是龙头角色了,所以相关联的人物比较复杂,我们已经交叉对比过了一遍,包括死者的主要合作供应商、竞争对手、洗衣店五年前来往密切的vip客户等等,通过时间线排除、空间上走访的方式,已经筛掉了大部分,目前看下来,有潜在的作案动机、同时又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主要就是这一沓,二十几个。”
    他指向会议桌中心的一摞材料,苦着脸解释道。“死者出事之后,有几家同行业小公司的反应都很活跃,抢滩潮嘛,毕竟市场空出了一大块肥肉。其中有几个小老板,我和伽姐觉得反应还挺可疑的,但也不能排除是单纯的抢滩动作。”
    方清月把脑海中浮现出的一群秃鹰扎在滩涂上贪婪瓜分腐尸的画面删除掉,又扭头看向被堆在后面空地上的几大摞材料,那应该就是被筛掉的部分,而其中有一张,就是任嘉的身份信息。
    她的心不自然地揪了一下,又回过神来,看向白板。
    幸好那个人与这桩案子没有关系,否则即便按规定她不需要被要求回避,依成辛以的脾气,恐怕都不会再让她碰这桩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