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让开！夫人来了。”
    侍卫大声呵斥着让前面围的密不透风的人群让出一条道来。
    赵音走上前，趴在床边。“爹！你怎么了？”
    赵御医唇色乌黑，面色苍白，闭着眼睛毫无动静。
    赵音一颗心缓缓往下沉，伸出手指有些颤抖的放在他鼻尖。
    没有呼吸。
    系统567提醒她，【来迟了，赵御医已经去世。】
    旁边大夫满头大汗，面色羞愧。“夫人，请节哀！”
    赵御医救治了那么多人，他却救不了对方。
    赵音怔怔的，有些不敢相信。好半晌语带哽咽张口问：“我爹他怎么死的？”
    诊治的大夫低着头，“赵御医感染了风寒，加上毒素一下子进入五脏六腑，老儿回天乏力。”
    旁边的侍卫补充道：“夫人，有人冒充赵家仆人将有毒的饭菜送来给赵御医。”
    赵音闭了闭眼睛，一股巨大的怒火从心底里喷涌而出。
    赵御医即便一直醉心医术，从小对原身没有怎么照顾。但原身的衣食住行比他自己还好，赵音从到这个世界时就发现府上的开销基本全部在她身上。
    还有前几次，即便是五王爷和卫宴寒上门。赵御医也没有说攀附权贵不顾她的意见答应。
    以及后面，赵音在外面开办学堂，她知道赵御医定然会遭受身旁同僚的流言蜚语。
    可他从来没有跟赵音说让她不要做。
    在这个男尊女卑，重男轻女的朝代。赵御医给了赵音足够的尊重和自由。
    身后一件外袍搭在她的身上，卫宴寒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抱歉，我来迟了。”
    刹那，赵音眼底的泪水再也克制不住滚滚落下。
    卫宴寒扶她起来，吩咐身后的侍卫。“把岳父的尸体带回去。”
    两人上了马车，赵音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指尖陷入肉里。“王爷，我爹是被人害死的。”
    卫宴寒见她小脸苍白，倔强的咬牙，眼底却盈满了浓重的悲伤。里面还有一股炙热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他从来没有见过赵音这个样子，她一直是温柔的，好似对什么事情都不太上心的样子。
    无论是在面对陆今安、简知棠、亦或是卫齐，即便是从宫中见完皇后娘娘出来她给人的样子是平静的。
    赵音见卫宴寒没有说话，以为他有所顾忌。
    “王爷，我爹他作为一个御医。特地从宫中跑到京城外给难民治病，没道理连死了都不知道谁害的他。”
    赵音说着又红了眼眶，语带哽咽。
    整个太医院，只有赵御医不顾政治立场，不顾其余人的眼光跑到城外来救死扶伤。
    这么好的一个老人家，这么好的一个医生，没道理白白被人不冤不白的害死。
    赵音心头钝痛，低头隐忍的抿着唇。
    卫严寒一把将她揽进怀中，“音音，我会查明真相，替岳父报仇。”
    赵音：【系统，是谁下得毒？】
    【是简丞相。】
    赵御医凭着一腔救济天下的善良心肠救治这些百姓，可他忘记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不知是个医者，还是摄政王的岳父。
    他的举动让难民对他感恩戴德，连同卫宴寒残暴狠厉的手段都被百姓说成是行事果决。不少人对卫宴寒的看法发生了改变，而这种在政治上对简丞相一派十分不好。
    简丞相一派当然不能做事不理，原本只是想在饭菜里下个毒，让赵御医不能够再去京城外给那些难民看病。
    毕竟他们没想在这个时候真正跟卫宴寒对上。
    哪知道赵御医年纪大了，又感染了风寒，劳累过度，中毒后一下子扛不住直接猝死。
    京城内，一处不起眼的小院门前，身穿灰色衣袍瘦小男子将一张纸条递进门内后悄悄离开。
    简丞相府，在得知了赵御医死亡的消息后在书房内大怒。
    “不是说了注意分寸吗？怎么把人搞死了！”
    他面前站着的官员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犹豫着开口：“兴许是那老头年纪大了，或者有什么别的病。”
    其余人在心底想，谁叫这老头吃饱了没事干去京外救什么难民，没见到其他人根本无动于衷吗？
    简丞相坐在椅子上，“这件事情卫宴寒肯定要查清楚，你们找个替罪羔羊。”
    “是。”
    “别放心的太早，卫宴寒这个人没有那么好糊弄。事情处理的干净点，要是被他查到，我不会保你们。”
    说到这里，那几位官员才有些后怕。
    卫宴寒曾经可是在大殿上亲自杀过朝廷官员的，那场景，现在想起来还是会让人胆战心惊。
    几位大臣相伴往外走。
    “你们说，王爷真的会因为他大动干戈吗？”
    有人抱着侥幸说：“兴许未必，而且也不一定会查到我们头上。”
    反正也不是他们亲自动的手，他们也只是下达了一个命令给底下的某个官员。
    左铃秋得知赵御医去世后立马让人准备马车去找赵音。
    赵夫人早亡，赵御医眼下又走了，赵音在这世上真是举目无亲。
    至于卫宴寒，左铃秋知道对方对赵音宠爱。可在这件充满了阴谋的事件中，她对男人，尤其是拥有至高权势地位的男人，她不是那么相信。
    赵音没有跟卫宴寒回府，她直接去了赵府。
    赵御医去世，府中没有主子，她得回来给赵御医操办丧事。不然光靠一个管家，根本没有资格招待那些给赵御医送行的官员。
    左铃秋去了王府后听说赵音不在立马让人掉头去了赵府。
    她一进门就感受到了那种沉重的悲伤气息。
    “你们家夫人呢？”
    “夫人在里面。”仆人立即领着左玲秋进去。
    赵音正在跟管家商量赵御医的身后事。
    赵御医虽然在太医院待了许久，但他这个人不喜欢跟人来往。太医院交好的都没有几个，其余人更别说。
    平时府上也根本没有什么官员串门。
    赵音让管家先去统计一下有哪些官员，她不想让赵御医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上路。
    起码也得有生前的一些好友过来送送他。
    “音音。”
    赵音抬头，见到左玲秋朝她点点头。
    “玲姐姐，你先在旁边坐一下，我跟管家商量点事。”
    左玲秋应了声，坐在旁边听赵音有条不紊的跟管家聊着怎么置办丧事。很多她都不清楚的东西赵音却说得清楚明白。
    左玲秋一直觉得赵音聪慧，只是很多时候她性子柔和，不喜欢争抢。
    管家走后，赵音在左玲秋身旁坐下。
    “音音，节哀。”
    赵音刚才已经难过了一阵，现在心情平稳了许多。
    “玲姐姐，我爹是被人下毒害死的，我要替我爹报仇。”赵音语调平稳，可平静的表面之下是熔岩火山。
    左玲秋来得时候她爹提点过她，让她好好劝劝赵音，别一时用气。
    一个御医在京外救治难民有人公然投毒，说明对方后台势力大着。
    左玲秋原本就不会劝人，看着赵音如此难受的样子立刻将她爹告诉她的话抛到了脑后。
    “音音，我支持你。”
    “赵御医那么好的一个人，不知道是谁丧心病狂要下毒害他。”
    赵音当然知道是谁，但她不想将左玲秋扯进来。
    “玲姐姐，谢谢你来看我。我没事，你早点回去吧。”
    左玲秋拉着她的手，“王爷对这件事情怎么说？”
    “王爷说会替我查清楚，给我爹报仇。”
    左玲秋松了口气，“那就好。”
    卫宴寒过来时正好看见赵音送左玲秋离开。
    “给王爷请安。”
    “不用客气，都是自家人。”左玲秋知道对方会这么说完全是看在赵音的面子上。
    可她不能仗着赵音好闺蜜的身份就真的不管不顾。
    皇家人向来最是冷酷无情。
    左玲秋离去时见到卫宴寒给赵音披上自己的外袍，心想，还好她身边有卫宴寒在。
    不然她要怎么办。
    “左小姐，我们王爷让你有空多来陪陪我家夫人。”
    左玲秋挺意外的，同时更加放心了。
    卫宴寒既然能够做到如此照顾赵音的心情，那么赵御医一事，那些人应当会自食其果。
    “我知道了。”
    赵音微仰头，“王爷怎么过来了？”
    “我让人去查岳父的事情，再把公务安排了一下，今晚我们住在家里。”
    卫宴寒说的是我们住在家里，不是我陪你，而是很自然的默认他应该跟她一起住在赵府。
    赵音莫名感动。
    一个男人要不是真的在意你，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王爷，赵府居住条件比较简陋。希望你多担待。”
    卫宴寒:“以前我在外面游历经常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在外面大战风餐露宿更是常有的事。”
    他说完叹了口气，“音音，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夫君。我们俩之间不用这么生分。”
    赵音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爱上了眼前这个位高权重却仍然愿意弯下腰来迁就自己的男人。
    她猛地扑进男人的怀里。
    “夫君，爹爹他不应该就这么死去。”
    卫宴寒抱着眼前娇小的身躯，一下下摸着她的头发安抚道:“我知道，我会为岳父报仇。”
    赵御医死后，京城外的难民更得不到救治。
    卫宴寒原本还打算花重金请人出城看病，没想到有不少的大夫已经主动去了外面。
    赵御医大义，为此丢了性命，京城中的大夫感怀，内心羞愧。
    因此主动出城。
    有了足够多的大夫，再加上卫王府买的药。城外难民的病很快得到了救治。
    在这个伤风感冒就能轻而易举得到救治的朝代，这些人能够安然无恙活下来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赵音在赵府操持着丧事，时不时接待一下过来慰问的朝廷官员。
    到了正式出殡那天，来的人比想象中更多。
    赵音以为是冲着卫宴寒的关系来的。
    结果几个大男人跪在赵御医的灵堂前哭得稀里哗啦。
    “老赵，你这个人就是性子倔。”
    “一把年纪了，还爱逞强。这下好了，你的善名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内外。不知道你开不开心？”
    一个年长的男人走到赵音跟前道:“侄女别介意，他这个人就爱说反话。知道老赵走了，他马不停蹄从外地赶了回来。”
    赵音轻轻点头。
    对方反应过来，神色带着长辈的慈爱解释。“我是北山书院的院长，你兴许没见过我，那是我们院的副院长。”
    “你父亲曾经救过他的命，他一直把你父亲当做生死之交。”
    “还有那一个，是兵部侍郎。之前在外面骑马摔断了一条腿碰上庸医差点要变瘸子，还是你父亲治好的。”
    “那位是余将军，从战场上回来一身伤。还是你父亲帮忙看后慢慢调理好的。”
    男人挨个说着，像是在告诉赵音，你的父亲并不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医。
    这些年来，他做了很多事情，是个极好的人。
    这些事情，赵御医从来没有跟她说过。
    兴许在他心中，治病救人，本就是一件寻常的事情。
    最后，那几个男人一同来到赵音跟前。
    “侄女，以后我们就是你的靠山。卫宴寒那小子要是敢欺负你，我饶不了他。”
    这其中有教了不知道多少学子的大儒，有底下带着兵的将军，也有足智多谋的先生。
    赵音眼眶发热，这些站在自面前是在给自己撑场子。
    更是为了告诉别人，纵然赵御医离开了。她赵音也是有后台，不是任人好欺负的。
    “小姐，门外有好多人。管家让你出去看看。”
    赵音以为是有人闹事，身后几位更是立马开口。
    “侄女别怕，我们跟你一起出去看看。”
    “对!有我们在。”
    赵音带着一帮大老爷们往外走，期间，进来吊唁的朝中官员在瞧见里面的人是谁后个个震惊失色。
    赵府门外，百姓们手中拿着菊花，向着赵府磕了头后静悄悄离去。
    他们一个接一个，队伍已经排到了巷子后面看不见的地方。
    管家眼眶湿润，“夫人，他们说城外的百姓进不来，他们是替城外的百姓给老爷送行。”
    其余人听后顿时沉默下来。
    赵音眸中含了许久的泪水滚滚落下，她哑声道:“管家，请他们进来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