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头。
太阳光铺洒在水田上，刺眼的光随水纹波动，照得林宝初双眼发黑。
快中午了，衙门门口依旧冷清如常。
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难道都没人肯来干活儿吗？
“沈戟，要不我们把招工条件改一改吧？”林宝初犹豫地看着沈戟。
以工抵税粮。
这个条件是她主动提出来的，但事实证明，这个办法似乎不太可行。
丰耕县都七年没收上来过税粮了，大伙儿又怎么可能在乎多一年还是少一年？
“放心吧，大家会来的。”
沈戟淡然自若，对丰耕县的百姓十分有信心。
果不其然。
下午歇息起来，林宝初正要出门干活，就看到衙门门口蜂拥涌进来一群人。
“爷，我们来干活了。”
来的人当中有男有女，穿着不一。
有村里来的，也有城里来的，年纪更是十到八十岁都有。
他们扛着锄头，表情却像是来赶集一样激动。
“夫人，外边儿贴的告示可是真的？干活真的能抵粮税？”
“是啊是啊，能抵多少粮食，怎么个抵法儿？”
“不管抵多少粮食，俺都干！”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相报名，生怕晚了就讨不到活儿了。
“你推我作甚！我先来的，别挤我……”
人群拥挤，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林宝初赶紧开口制止。
“各位请听我说！”
她昨晚已经根据前世驻村时的经验，对人工种地的速度以及工价，做了一个降级处理。
最终，得出以下条件：
“今年秋耕，我们分有水田和旱地两个工种，水田的活，每完成三亩地，可抵一石粮食。”
“旱地，每完成两亩地，可抵一石粮食。”
为了防止有人浑水摸鱼，也为了保证进度。
她必须以工作量来制定还债计划。
“当然，我说的完成是指开垦、除草、耕地、下种等一系列的活儿，直到空地种上庄稼，这块地才算完成。”
“大家可清楚？”
“清、清楚了。”来人纷纷应声。
两三亩地，对从小种地的他们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而且种两亩地就能抵一石粮食，那一石粮食卖出来，能卖一百文呢！
这简直是天价！
“既然这样，那大家现在过来跟我做个登记吧，晚点我们还要讲解种地之法，今天来不及了，明日咱们再正式开工。”
衙门的地不在一处，好几个村子都有。
一会儿登记完，按照村子来分配工作，让他们在自己村里种。
也省得他们每天来回跑，耽误时间了。
“好好好，我是五沟村的王贵，住在村东头的王贵，夫人给我一个活儿吧。”
“我也是五沟村的，我年轻，夫人先给我记上……”
他们又开始抢了。
好在沈戟过来了，有他在，众人立刻像见到老师的学生一样，不敢放肆。
林宝初和沈戟各执一笔，一个登记旱地的活，一个登记水田的活。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林宝初和沈戟便奔波在各村教大家种地。
尽管他们每到一个村子，都免不了被村民们“教育”一顿，说他们不会种地。
但好在沈戟坚定不移的相信她，才不至于让她的种地计划落空。
衙门在丰耕县一城十二村都有可以支配使用的地。
衙门门口的这块地，林宝初交给了城里和附近村子的人干。
其余的人基本上都在自己村子里，就近干活。
“以工抵税粮”的计划一出，整个丰耕县便以迅雷不及之势，投入到秋耕中。
有全县百姓的帮忙，林宝初和沈戟就轻松多了。
每天，他们只需验收成果，然后登记，划掉该户相应的税收即可。
……
晚饭时，沈戟从外头回来，手里还拎了条鱼。
去厨房放鱼时，看到林宝初就坐在后院的菜地上，拿着菜刀咚咚咚地在砍像竹子一样的东西。
“夫人，这是何物？”
他从后面讲话，吓了林宝初一跳，差点没剁到手指头。
“呼……”她拍了拍胸口，“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甘蔗啊，呐，给你一根尝尝。”
种甘蔗，需要把长条的甘蔗，按照节眼儿砍成小段。
有些甘蔗节没有眼儿，或者眼死了，种下去也发不出芽，那么这段就可以拿来吃了。
沈戟接过那根黑乎乎的‘竹子’，上下细看，不知该如何下口。
林宝初看着都急。
拿回他手里的甘蔗，直接上牙咬，剥好了还先来一口再还给他。
“就这样把甜汁儿吃完，再把甘蔗渣吐出来就行了。”
“甜的？”
沈戟表情明显比刚才兴奋，迫不及待学她咬了一口。
一股脆软清甜的味道立刻在他嘴里漫开，口舌生津。
好甜！
而且很解渴。
他今日奔波于各村，正渴得不行，这根甘蔗正好解了他的渴。
“你好像很喜欢吃甜的？”
林宝初之前就有这个感觉了，但他不肯承认。
这一次，她基本上可以确定，他就是喜欢吃甜的东西！
“没有。”沈戟依旧否认。
他吃着手里的甘蔗，走进厨房里把鱼放下，再拿出他身后背篓里的鸡枞和仙草藤。
这是他今天去村里教大家开垦山脚的旱地时，在山里挖的。
这几日太忙，不是耕地就是下种，他们已经吃了好几天的清粥加菜干了。
所以今天他不止弄了鸡枞和仙草回来，还去街上买了条鱼，准备好好吃一顿。
“夫人，你可会做鱼？”沈戟探出头来问。
没办法。
他的厨艺从小到大都是自己瞎捣鼓的，只能保证做熟，不能保证好吃。
如今江河刚刚恢复流水，抓鱼不易，卖得也贵。
他不想浪费这一条大鱼。
林宝初有幸尝过沈戟的手艺，菜干都晒得跟树皮一样，硬得能从早嚼到晚。
“我做饭，你帮我把这些甘蔗都砍了吧。”
两人互换，她手把手教他。
“看到甘蔗上的节眼了吗？用手轻轻捏一下，只要节眼不是空的、瘪的、化脓流水烂掉的，就可以种。”
“一段蔗节留两个节眼，最好是头尾各一个。”
“这种蔗节过长或者过挤的，就把它们丢到那边做备用蔗种。”
林宝初指了指身后那小堆甘蔗，那些都是次品。
“我知道了。”
沈戟坐在她的小板凳上，拿了一根，按照她方才说的，尝试切了几段。
林宝初见他切得不错，就放手让他自己干，她转身到厨房做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