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离开出云谷，去到赤火仙城神仙居落脚后，陆长生曾分别寄信给二愣与扬月明，扬月明没有回信之后便作罢了。
    之后听闻她筑基失败，又寄信安慰，仍旧没有回信。
    上次回出云谷拜访友人之际，也被她拒绝会面。
    陆长生也不会怪罪，知道这是大小姐果决的表现。
    情之一字，他给不了什么回应。
    既然如此，索性便断了往来，也好过徒增念想。
    兴许还有那么一分半分的赌气在。
    只是。在扬月明心中，家族胜过一切，陆长生又心念大道，两人注定要走向不同的道路。
    纵使当初真个郎有情妾有意，最后的结局，也同今日差不了多少的。
    陆长生清楚，扬月明自然也是清楚的。
    如今，能让大小姐放下执着了这么多年的念想，骤然低头来信，自然也是为了家族的大义。
    陆长生觉得薄薄的纤纸，似乎有了两分难以言喻的厚重。
    化作了某位女子不得不放下的少女情愫的墓碑。
    ……
    扬月明的信中，第一时间替她过去数年不回信道歉，当年的信件与问候，她都有接收到。
    其次是恭祝陆长生筑基成功，打破仙城记录，远近闻名。
    之后又感谢陆长生这些年对扬家的帮助，包括当初去出云谷时，对他弟子的提携等等。
    扬家早年那点恩情，陆长生早已还清了，甚至如今已经是扬家对他亏欠不少，若难以下决定，欲置身之外，也不必介怀。
    最后是感叹时间匆匆，老一辈人物都已尽数老去，大长老如今危在旦夕，希望陆长生能回出云谷，最后再见大长老一面。
    若是旁人，就算看了信，估计也看不出什么东西。
    但陆长生一眼就能看穿，扬月明最大的目的便藏在这最后的感叹里。
    陆长生同大长老关系没有多近，为何大长老危在旦夕，希望他去见最后一面呢？
    扬月明早年在潞阳山坊市附近，曾遭遇过鬼修的袭击，重伤濒死，当时是陆长生救下的。
    事后，扬月明主动发下了心魔誓言，也一直并未对外透露陆长生的秘密。
    如今大长老危在旦夕，希望他回去见最后一面，自然是希望他能再救大长老一回。
    而且，非但没使用恩情裹挟，还提早言明他如今不欠扬家什么。
    意思很明显，希望陆长生回去救下大长老是她的私心，如何做决定，看陆长生自己，去了是情分，不去是本分。
    她不会挟恩图报，也不会因此做出有损他之事，叫陆长生不必介怀。
    ……
    陆长生看完之后，叹了一声，便收好书信，又再次询问起出云谷以及大长老的详细情况。
    毕竟为怕他人截获，信件记载不会多详细。
    听扬飞宇絮絮叨叨，讲得十分细致。
    因为有大能记忆传承在，陆长生的眼界很高，按他推断，回去来得及的概率也不会超过三成。
    扬飞宇从出云谷赶来，再如何赶路，以炼气期的修为，恐怕花费时间也不会低于一个月的。
    如今陆长生再匆匆赶回去，也需要时日，恐怕到时候到了出云谷也是……
    而器灵帮忙分析之后，推断出来得及的概率不超过一成半。
    比他预计的概率更低。
    “陆前辈，出云谷……”
    “飞宇兄你先别急，容我思量思量，你匆匆赶来灵力亏空，正好稍作休憩。”
    陆长生让朱闫迅速做上一顿灵食，又倒上灵酒，犒劳犒劳扬飞宇。
    扬飞宇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一顿灵珍吃得心不在焉，味同嚼蜡。
    匆匆吃完之后，才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陆前辈，您不同我回去了？”
    “飞宇兄，没有用的，如今回去怕是也晚了。”
    陆长生远望着出云谷的方向，平淡道。
    同扬飞宇刚才猜测的一样，他老迈褶皱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却并未多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该说的都说了，再多说也无用。
    便直言告辞了。
    不复来时带着使命感，还怀着一线希望，离去时，老迈的背影匆匆，行将就木。
    “飞宇兄，一路小心。”
    陆长生最后叮嘱了一句。
    他知道，扬飞宇距离大限不远了，今日过后，很可能就要同这个当初扬家的同龄人天人两隔了。
    若不是他强留扬飞宇吃了一顿灵珍，此人来时消耗亏空不小，恐怕匆匆返回，都未必能撑得到出云谷。
    这是他对这交情不深的旧人，所能做的最后一点馈赠了。
    ……
    “陆大哥，你不想帮出云谷扬家了？”
    朱闫不解问道。
    陆长生同出云谷往来密切，朱闫也是知道的。
    当年在神仙居时，扬家前人的族长就曾来拜访过，找陆大哥帮忙过。
    而且陆大哥的一个好友也在出云谷。
    这次却一反常态，让她颇为好奇。
    陆长生待朱闫不算严厉，所以朱闫好奇了便直接问出了口。
    “我就是有心帮，你觉得我该怎么帮呢？”
    陆长生平淡道。
    朱闫想了想，似乎也想不出来。
    去同孙家筑基斗法报仇？如此搏命之法，风险很大，不是朱闫愿意看到的。
    或者去入住出云谷，回归作扬家的一份子？这般似乎也不可行。
    反正以朱闫简单的脑袋，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朱闫思考的这么点时间，陆长生已经走远了，去了后山。
    后山上。
    黄灵竹以前迅猛的长势早已停了下来，连生机都少了几分。
    “蕴养应该快好了，青璃剑丸距离吸收完草木精华，完全祭炼成本命灵器，还差不到两个月。”
    陆长生心道。
    青璃剑丸祭炼成本命灵器之后，多了一张青元剑阵的底牌，他才能够安心，虽然青元剑阵只有第一重而已。
    对于出云谷扬家如今的境况。
    他也很惋惜。
    因为二愣、也因为早年在扬家客居过、还因为孙少康曾同陆长生有仇。
    所以陆长生自然是偏向于扬家的。
    若是交易些丹药，折个价，或者牵个线什么的，举手之劳，他也愿意帮助。
    但若要参与斗法，或者冒危险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
    只要孙家不针对他，他也不可能直接去冒风险，插手孙、扬两家的争斗。
    当年，救下扬月明，本就是不熟悉功法之下的无心之举。
    现如今，更不可能会消耗寿元，还拼着暴露秘密的可能，去救一个关系不甚亲密的大长老，徒惹风险。
    若外人知道他的上古长生功，能消耗寿元救人，也能消耗寿元救灵兽、灵草灵药。
    那些他无力应付的高阶修士，会不会来“请求”他帮助呢？
    为什么善卜卦的修士多不长命呢？很简单，元婴修士来请你消耗寿元占卜一次，你敢拒绝？
    元婴修士不敢拒绝，那人家的直系弟子、血脉后人呢，又或者结丹大修呢？
    除了回去也来不及以外，这也是很重要的一大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