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武嘴唇颤抖，垂头不语。
    一旁看戏的妇人笑道：“这就对了，男人啊不能惯着，该打就打，要不然永远不知道听话这俩字怎么写。”
    妇人说完放下衣服，转身出了门。
    屋子里这下只剩廖武与柔寡妇两人，柔寡妇约摸三十岁，身材相貌都不错，廖武不明白为什么村里那些人会让他娶她，毕竟他能看得出村里不少男人都与柔寡妇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柔寡妇关了门，双手环胸盯着廖武，目光复杂。
    “在拜堂前的这段时间，你就在屋里好生待着，不要给老娘惹什么幺蛾子，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廖武抬头，眼神带着哀求道：“姐，你放了我好不好？我不想待在这里。”
    女人冷笑：“放了你？谁放了我？在这里有什么不好，还有老娘给你做媳妇儿！”
    廖武看着她不说话了。
    女人暼他一眼，转身出了门，房门依旧落了锁。
    门外有些热闹，像是有什么活动要开始了，听着隐隐约约的吵闹声，廖武孤零零地坐在墙角。
    时间到了晚上，廖武已经饿了许久，屋里光线暗了下来，外面响起纷杂的脚步声，房门被打开，几个妇人走了进来，先前带他过来的妇人道：“柔妹子，我俩先给他换衣服，你也赶紧换好。”
    妇人说完和另一个人走向廖武道：“你最好老实点，还能少受点苦，凭你一个人，你是逃不出去的。”
    廖武没有动作，任两人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甚至配合地让人给他换衣服。
    妇人见状诧异地看他，廖武红着脸，支支吾吾道：“我，我想通了，在这里我还能有媳妇儿，回去了就没人愿意嫁我了，我……不想逃跑了。”
    妇人哼笑道：“想通了就好，柔妹子虽大你几岁，但你看看那身段那脸，哪点不是你们男人最爱的，若这样还跑，那就不识抬举了。”
    廖武局促点头：“是，婶子说的很对。”
    婚服已经穿好，只是一件红色的衣服罢了，半旧不新，不知道是穿过多少遍的婚服。
    廖武一天没怎么吃东西，此时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他捂着肚子道：“婶子，不知有没有食物……”
    妇人：“饿了？有是有，待会儿去祠堂前面吃，记得坐你媳妇旁边。”
    廖武连连点头。
    这时新娘子也换好衣服出来了，同样一身红衣，身材玲珑有致，面上施了胭脂，衬得娇媚可人。
    廖武没敢多看，匆匆低下头，跟在柔寡妇身后往外走。
    晚上村子果然热闹，众人聚集在祠堂前面的空地上，点了篝火，围坐在一起，数十张桌凳摆在空地上，一众妇人端着一盆盆食物走过来，依次放在桌上。
    廖武盯着桌上的饭菜不停吞咽口水，他有些疑惑，这个村子明明没有种粮食，食物却很丰盛，还有大块大块的肉，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丰盛的饭菜。
    众人纷纷落座，村长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站起身对众人说着“鼓舞人心”的话，那话在廖武听来只觉得匪夷所思，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将打家劫舍，食人圈养作为人生目标？
    而廖武此时就是他们圈养的人之一，在有价值的时候才有命活着，没有价值了只会是他们的口粮。
    廖武看着眼前诱人的饭菜，突然没有了吃的欲望，甚至胃里有些难受。
    柔寡妇瞥见廖武按着胃部，轻笑道：“饿了？等村长说完就可以吃了，不过长点心，长辈未动筷之前，你就只能看着……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廖武抬眼悄悄看她一眼，撞上女人调笑的视线后，立马收回了目光。
    女人见他一副怂样，顿时笑出了声。
    廖武脸上泛起红晕，虽然在深色的皮肤上不怎么明显，但也依旧惹人耳目，两人的互动引得众人哈哈大笑，一声声祝贺仿佛两人真的是要成亲，只是可能吗？
    廖武摸着手上的茧子，低头盯着桌上的饭菜。
    恩人他们会在原地等他吗？一天过去了，可能已经等不及离开了，只是除了这条路，还有哪条路能通往禹都吗？
    说到底，他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一个无缘无故跟着他们的拖油瓶而已，没有他，他们大概只会更快到达禹都。
    手上的茧子厚重粗糙，那是他力量的象征，虽然他的弓箭没有了，但他还有双手，他打死过老虎，力气又大，只要在众人松懈的时候，一定，一定能找到机会逃出去的！
    廖武随着众人动作食不知味地吃着饭菜，却是吃得又急又多，在他看来，一切只有吃饱了才有可能。
    吃过晚饭后，众人各回各家，廖武主动跟在柔寡妇身后回去了，一路上众人纷纷起哄，开起廖武的玩笑来。
    “呦，这小子是等不及要洞房了？”
    “小子艳福不浅，不会的话，直接躺下就行了，你家娘子会亲自教导你的～”
    “今晚成就了好事，可别忘了感谢我们，要不是我们，你哪儿能娶这么漂亮的媳妇？”
    ……
    到底未经人事，听着周围那露骨的话，廖武终是红了脸。
    待房门关上，屋里只剩下廖武与柔寡妇两人，柔寡妇坐在桌前，随意拆下头上的配饰，廖武紧张地站在那里，小心翼翼道：“我，我想洗个澡可以吗？”
    女人挑眉，侧过脸暼他一眼：“洗澡作何？”
    廖武红着脸道：“我几天没洗澡了，臭了，我怕熏到你……”
    女人轻笑：“呵，没想到你还挺臭美。”
    女人站起身，手放在腰间，轻轻一扯，解开了腰带，衣服散开，里面莹白的肌肤与红艳的布料刺激着人的神经。
    廖武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等待回答。
    “现在可没热水给你，想洗澡自己解决。”
    女人朝他逼近，白皙柔嫩的手指点在廖武的胸膛：“可别让我等太久，久了可是要出事的……”
    语气缓慢，像是警告又像提醒。
    廖武退后一步，抬眼看着女人似笑非笑的眼，深吸一口气道：“我，我知道了。”
    说完，廖武转身走了出去，这个时候外面还有人在走动，但大多都已经回了屋子。
    有人注意到了他，大步朝他走过来：“你……”
    廖武：“大哥，我想洗个澡，你家里还有剩下的热水吗？”
    男人闻言顿住，到了嘴里的斥问咽了下去，他道：“有。”
    男人领着他去了自己家里，问道：“你这怎么这个时候出来洗澡，春宵一刻值千金，大好的日子不在洞房里待着这不浪费时间吗？”
    廖武腼腆地笑了笑：“这不是身上臭了吗……”
    男人调笑道：“怎么，你媳妇儿嫌弃你了？”
    廖武垂着头不说话，像是默认了。
    廖武打量着四周，根据早上看到的，沿着村子的南边走能够绕到他来的方向，且不易被人发现。
    到了一个庭院前面，男人道：“你进去吧，有什么给你嫂子说，我还有事要做，要出去一趟。”
    廖武点头：“我晓得，大哥去忙吧。”
    男人离开后，廖武敲了门，里面传来女人疑问的声音：“谁？”
    脚步声由远及近，下一瞬房门被打开。
    女人打量他一眼，笑道：“呦，这不是咱们的新郎官吗，大晚上的怎么到这儿来了？”
    廖武：“嫂子，我来借水洗澡，已经和大哥说过了。”
    “是吗？那你进来吧，刚好还剩一点热水，你要再来晚一点可就没了。”
    廖武讪笑地跟着进了院子，女人给他指了指灶上的锅，道：“水在里面，你自己倒吧。”
    女人说完打个哈欠进了屋。
    廖武垂着头，磨磨蹭蹭地倒了水，他提着水往回走，看了看天，现在已经快子时了，不少人家已经熄了灯。
    是个好机会，但现在还不行，还是趁他们睡熟了再……
    柔寡妇屋里还点着灯，里面隐隐传来什么动静，越是靠近越是清晰，粗重的喘息声，婉转的呻吟声，他好像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有些茫然，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说不出的复杂。
    他放下水桶，悄声靠近，听到里面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还不走，他快回来了……”
    “急什么，你那小相公这时候估计还在洗澡呢……而且就他哪胆子，发现了又如何？还不是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女人娇笑出声：“那倒也是……”
    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像是方才带他去找热水的那人。
    廖武握着拳头，往后退了几步，趁现在没人注意，逃跑刚好。
    “咔嚓！”
    脚下树枝断裂的声音响起，廖武吓得冷汗直冒，紧张地盯着屋里。
    男人：“什么声音？那家伙回来了？！”
    男人说着就要起身，柔寡妇展开手臂揽紧了男人的脖颈，声音柔媚道：“你刚不是说了，他不会这么快回来的，估计是听错了……我们还是赶紧快活吧，待会儿可就不是你了……”
    男人粗声笑着：“说的也是，待会儿可就是你与你那小相公做这事了，就是不知道他那二愣子能不能满足你的胃口……”
    廖武见里面没人出来，顿时松了一口气，他缓了缓心情，环顾四周见已经没人在外边，心中大喜。
    就现在，赶紧跑！
    廖武悄声绕到南边，沿着低缓的山丘缓缓前进，本以为万无一失，怎料一个把守路障的男人在草丛里方便，刚巧与廖武碰了个正着。
    廖武惊惧，立马掉头就跑，后面传来男人呵斥的声音。
    “什么人！站住！”
    站住是不可能的，廖武全力狂奔着，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男人意识到他的目的是什么，当即手放嘴里，吹出响亮的口哨，这声音虽不能传遍整个村落，但提醒守着路障的人已是足够。
    他们显然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状况，甚至因为以前的经历，在“新人”到来的那几晚他们都会加大把守力度，路障那里原本二人守着现在成了四人，每个路口都增派了人手，以至于口哨响起后，他们立即有了动作。
    众人向着廖武包抄过去，整个村子的人也被惊动，睡梦里的村庄亮了灯，像是一个被惊动的马蜂窝，人们一窝蜂地朝着廖武的方向而去。
    廖武咬紧牙关，拳头紧握，他是有力量的，他能够反抗，他从一旁的树丛里折了根枝条拿在手里，眼睛紧紧盯着绕到他前面的两人，脑海里跟着珞瑾学到的招式逐渐清晰起来。
    “快，别让他跑了！”
    “娘的，小兔崽子！就知道你不会老实，既然不听话，就将你腿砍了打打牙祭！”
    廖武紧紧握着枝条，回想着那熟悉的一招一式，在两人冲上来的时候，他也跟着动作起来，他怎么说也打死过老虎，只是两个强壮点的男人，他也可以打过他们！
    廖武避开攻击，在地上一个打滚到了两人后面，一脚将其中一人踹出去后，两手握紧枝条狠狠插进另一个人的肩膀上，温热的液体沾上他的手，第一次染上同类的血令他心生恐惧，他颤抖着松开手后退，看着男人惨叫的模样，而另一个男人也爬起来向他冲来，男人身后则是如长龙一般绵延不绝的火把，渲染着廖武紧绷的世界。
    他要逃！一定要逃出去！
    廖武抓了把泥土扬过去，趁男人阻挡的瞬间，拼命往外面跑去。
    他不知跑了多久，不知什么时候甩掉了那些人 ，不知什么时候摔进一个满是骨头的浅坑，亦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根白森森的骨头。
    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胸腔里激烈跳动的心脏快要爆炸，眼前则是一望无际的黑夜。
    他一直跑一直跑，直到眼前豁然开朗，前方篝火发着“噼啪”的声响，几张熟悉的脸在火光下朝他转过来，他才忍不住腿软地摔倒在地，泪流满面。
    他张嘴，大口呼吸着，压下口腔里翻涌的血腥气，上气不接下气道：“恩公……珞公子……我，我回来了！”
    眼前多了一双脚，珞瑾手里拿着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能平安回来，不错。”
    珞瑾蹲下身，将水递到廖武面前：“喝点水。”
    廖武眼泪汪汪地接过水，大口大口喝着，因喝的急被呛到，撕心裂肺地咳嗽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