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永无尽头
作者:秦阙   无家可归后被上神捡回家当夫君最新章节     
    魂池
    浓雾弥漫,丝丝落雨落进池内,漾出小小的涟漪,转瞬又消失不见。
    养出的魂身还很脆弱,只能一直靠魂池的浸养才能不断滋生,魂池中央亭亭立着一株红莲,是魂身滋养的连结之物,莲瓣绽开,黄蕊生嫩,掩在雾中,魂池之水萦绕周围。
    宁懿沉睡了很久。
    只是一睁眼时,被挫骨扬灰的痛楚还如在昨日,胸腔被利剑剖开,汹涌而出的鲜血灌进鼻腔,他双目涣散,只能听见周围厮杀声不断,血肉横飞,惊恐哭嚎。
    入目的最后一刻,他只能窥见一双漂亮到极致的眼,乌眉细长,眼尾微微垂着,眼尾狭长,瞳色浅淡,冷意媚态横生。
    那双总是蒙着水色的眼,眼底不见丝毫波动,有的也只是隐藏在冷静之下大仇得报的快意与杀戮。
    宁懿总很想问问他。
    哥,你是不是真的那么厌憎我。
    寒意砭骨,往事犹如纷飞柳絮,将他蒙尘其中,再也无法追忆。
    …………
    陈镜殿中,红纱层叠,女子斜倚软榻之中,手涂丹蔻,十指如葱根纤白,她支着鬓侧,满头珠翠,步摇翩跹,侍女跪坐下侧轻摇罗扇,连带红纱飘摇。
    “懿儿,你父君明日回宫,你舅舅随驾同行,记着要去拜访,别生疏了情分。”
    女子逗弄着鎏金鸟笼中一只羽毛鲜艳的鸟雀,正给它喂着食儿,眉间慵倦,腕上玉镯凝萃如冰,更衬她气韵,宁懿心不在焉地用瓷勺舀着碗里的冰酪,没做推辞,全部应承下。
    他并没待太久,出了殿内,内侍为他打着伞,殷勤道:“殿下,等会儿雨势怕是大了,要不咱们先回宫去吧。”
    宁懿在宫前屋檐下站了会儿,抬手接过了内侍手中的伞柄,黑金靴踏进积水,他头也不回:
    “你先回去吧,我去走走,散散心。”
    内侍看他走远,欲言又止,又回头看了看陈镜殿,最终也没张口阻止。
    宁懿哪儿是散心。
    他分明是又去寻娘娘的晦气了。
    宫道被雨落湿,反着潮气,皇宫后照不见阳光,更加阴暗潮湿。
    宁懿轻车熟路地拐进了一条狭长宫道,檐上雨水滴答,砸在伞面上迸溅出稀碎的水花,直到拐进一间残破偏院才收了伞,随手将伞搁在院落边,院中并没锁门,很轻易就推进去了,他淋着雨,进了正屋。
    白天屋内却昏暗,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布满尘垢的矮桌和几张木凳,宁懿进了屋内,几乎是一眼就望到了床榻上背坐着的人影。
    他只穿一身最简的竹青色衣衫,正半褪到腰间,松松挽在臂弯处,腰身纤韧,肌肉紧致又薄,肩宽腰窄,腰窝匀称漂亮,背部雪白,叠着些伤痕,垂背长发拢作一侧放在身前,他低着头在撕扯腰间的纱布,叼着纱布一端,刺啦一声撕做两截,缠绕几圈后又熟练打上结。
    都说非礼勿视,可宁懿也没要避开的意思,就那么倚着门口看,抱着臂,逆着光看不太清表情。
    那人又摸了罐药膏,也没准备去理会,拧开罐子就要上药,手却从后面被攥住了,宁懿站在他侧后面,把持着他清瘦的腕骨,柔柔地握了握,语气温和:
    “我来吧,哥。”
    褚亦棠被他攥着手,面上很冷淡,他只把罐子搁在膝盖上,冷冷吐出两个字:
    “松开。”
    宁懿置若罔闻,越过他肩头把罐子拾在手上,又闻了闻,蹙起眉:
    “改天我让人送罐好的过来给你,就别用这个了。”
    褚亦棠别开眼,眼中是显而易见的厌憎,身侧手攥的好紧,连青筋都凸显,他勉强压制住胃里翻涌的难受,转过头没再说话。
    宁懿没看到这些,只知道褚亦棠没再出声了,他在榻上坐下,给他背上的几处新伤上药,指尖挑着乳白的药膏抹上伤口,再捂热化开,落在肌肤上,是很滑腻的触感。
    “哥,抹了就不会疼了。”
    宁懿专注他背上的几处伤口,是被抽出来的,没伤到太深,但是还是挺骇人的,褚亦棠肤白,伤痕叠加就更显得触目惊心。
    他莫名其妙一句话,褚亦棠当没听见,很干脆地拉上了一边衣襟,宁懿顿住,懵道:
    “还没上完呢,哥,另一边不擦了吗?”
    “我宁愿疼死。”
    褚亦棠懒得和他浪费时间,撑着床沿就要起身,却被宁懿冷不丁地发力反扣住手腕,他使了力,把褚亦棠往下拖,褚亦棠措手不及被他绊住,脚下不稳,重重地朝下跌去,宁懿展臂顺势一接,得偿所愿,把人稳稳当当接进怀里。
    宁懿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托着脸,笑意吟吟,他鼻翼翕动,凑近褚亦棠的颈项间,压低声音:
    “哥,你身上好香。”
    他那一下拽的太重,跌倒时腰上纱布缠绕的伤口正好磕在他膝头,褚亦棠当时脸色就白了,他咬住牙根,只在喉咙里闷哼了一声,腰上伤口崩裂,他喘不上气,只能厌恶地把头侧开,沉声道:
    “宁懿,从我房里滚出去!”
    宁懿装聋作哑,扣着他的手更紧了,很狎昵地揉了把他腰上的皮肉,肌肤光裸瓷白,要是下手再重点,留的印子会要好几天才消。
    这些宁懿很早就知道了。
    他嗅着褚亦棠发间的淡香,另只手捏着他的下颌,又不禁在想他母后说的那句话。
    居高临下,又憎恨嫉妒。
    “他就是个祸害,生的这样一幅相貌,狐媚子一样的下贱。”
    “同他阿娘一样,令人生厌。”
    褚亦棠的脸哪怕是这么冷淡也俊美的挑不出一丝差错,漂亮到了极点,眼波流转含情,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旖旎,那点风情都蕴在眉梢眼角处,脖颈仰露时宛如垂死的仙鹤,风光醉人。
    宁懿用指去绕他的一绺黑发,松开时像水一样滑散开来,落进半敞的衣襟里,凉得很,他睨着他略失血色的唇,很怜爱地抚摸他的颊面。
    “哥,你总是这样对我很凶。”
    “你很讨厌我吗,哥。”
    宁懿显出点受伤来,褚亦棠阖上眼,不愿再去看他的惺惺作态,他只想冷笑,想告诉他他当然恨他,恨到巴不得他立即死在他眼前他才痛快。
    但他现在什么都做不到,他只有忍耐,只有忍耐到那个时机,才能要他的命,才能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褚亦棠瞳中是一片浓厚的死色,他蜷着手指,只把这一切都当做是一场噩梦。
    一场永无尽头,束缚了他近万年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