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墓前的兄弟
作者:叁拾伍   民国:上海滩枭雄最新章节     
    但是盛爱颐并没有能将戴玑涛请来。
    因为戴玑涛要给陈期美守墓抄经。
    他态度坚持,小七无可奈何,作为弟妹总不能和四哥拉拉扯扯吧,她更不能下令把他绑来。
    盛宣怀得知情况后,琢磨了下,觉得自己还是先不见他为好。
    于是让小七请杜月笙安排人,给戴玑涛在墓边搭了个木屋。
    派李勇军杜月笙李裁法轮番为他送饭,打扫便溺。
    戴玑涛就这样一袭白衣,安静的在这里为大哥抄写经书。
    当日晚下起微雨,次日天明,矮丘如黛。
    醒来的戴玑涛洗漱后,登顶遥望吴淞口,又看向南边,这个厚道人满心的忧愁。
    他明白自己认罪这件事,不要说老五了,连二哥他都瞒不过。
    可他不这么做,怎么办?
    他从没有这么恨过宋家,但他心底隐约回避了一件让他害怕的事。
    那就是宋家为什么能让三哥做这种决定!
    想到烦躁,戴玑涛索性不想,又回屋内抄经去。
    就这样。
    当他把一本地藏王菩萨本愿经抄完的时候,正是个下午。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来到了他的面前。
    爬格子爬的头昏眼花的戴玑涛茫然抬头,然后揉揉眼。
    没等他再看清来人。
    耳边已经传来一句:“妈的巴子的,现在孝顺了,怎么,你期待大哥诈尸护着你啊?”
    “二哥。”戴玑涛忙起身。
    “跪过去。”张宗倡恶声恶气指着墓碑。
    戴玑涛这才发现,张宗倡身后还有李裁法杜月笙。
    李裁法蛮喜欢这个为人忠厚的四叔的,壮胆脱下衣服抢先给戴玑涛垫去地上。
    张宗倡看在眼里没吭声。
    戴玑涛老老实实跪好后,张宗倡抡起皮鞭照他头脸就打。
    但不是用鞭抽的,而是把马鞭圈起来,用鞭圈砸的,所以打下去不会皮开肉绽,可也是极疼的。
    戴玑涛咬着牙忍着,一声都没吭,只是额头冷汗连连。
    杜月笙等了三五下,便扑上去抱住张宗倡的腿说:“二叔,使不得了。”
    李裁法也抱另外一条腿。
    戴玑涛依旧不吭声。
    张宗倡这才摔了鞭子,冷冷坐去一边,大马金刀的双手撑着膝盖,喝道:“我替大哥问你,还记得当时结义情分?”
    “回大哥,老四记得。”
    “记得你为什么骗老子,写的什么破信,用刘大湘的话,简直是鬼迷日眼。”张宗倡将他的信砸地上,冷笑道:“就你这夹着裤裆的货,你能做南边的主?还和老子鬼扯什么正好将资金支出。。。”
    “二哥,真就是我干的。”戴玑涛大叫。
    “你再扯。”张宗倡大怒,戴玑涛转身给他磕头:“二哥,好二哥,真是我干的!”
    再抬头已经泪流满面。
    杜月笙见状扯了下李裁法,准备溜走。
    张宗倡道:“你们有什么不能听的?”
    两人顿时不动。
    但除了这两个,山头再没有外人,不过山脚下黑压压一片。
    张宗倡吼完两个师侄叹了口气,这口气出去后,他整个人的精气神也就散了下来。
    他仰头看天说:“四弟啊。你连我都骗不过,你怎么去骗老五。话说回来,我要是没看到你眼里的泪,我都要寒心,这实在人怎么也站歪了呢。那你告诉我,要是老五也误会你了,你让他难受不难受?”
    戴玑涛抹泪:“那我该怎么办,我们弟兄总不能散了吧。”
    “我是个粗人,但我也懂道理。”
    张宗倡问:“老五付出的最多,最吃亏。怎么现在听你意思,还要他继续吃亏呢?你别和我说,老五其实赢了。当时谁晓得?你告诉我,谁晓得!”
    戴玑涛不由无言以对,最后憋出一句:“三哥,在那边也难。”
    这句话,又将张宗倡点燃。
    张宗倡气的手都发麻,怒吼起来:“那你五弟就容易?你二哥我就容易了?你老四自己就容易了?”
    戴玑涛闻言再度无言以对,又憋住了。
    张宗倡放缓口气:“我什么都没做,是因为有人要刺杀盛老爷。不然我就过去了,到那边,他孔家宋家是不是连我都要杀?”
    “他们绝不敢。”
    “是啊,因为我要是死了,事情就没法圆了。但你敢说他们不想杀吗?”张宗倡反问。
    戴玑涛。。。
    呼啦——张宗倡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附身道:“四爷,江家天下宋家党是不是?这天下他打下来了吗?然后老五就是个钱袋子,然后我老二就是个炮灰。然后你老四就是个和稀泥的?这就叫兄弟,就是义气。天下人就不会笑话我们了,是吗?”
    戴玑涛。。。
    “老五怎么想我还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张宗倡也跪下了,对戴玑涛一字一句的道:“反正这次我寒心了,才尼玛四百万啊,就算老五要输!丢下水听个响,换天下人说一句,他们五个当真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声彩值不值吧!”
    戴玑涛听到这句话终于扛不住了。
    他往后挪了几步,磕头在地:“是他的错,我在广州已经和他吵翻了,我也说过,如果二哥你去问罪,随便你闹。谁敢动你一根汗毛,孔,宋,我有一个杀一个。”
    “当真?”
    “我在大哥面前,在二哥面前,不敢虚言!但请二哥无论如何劝劝老五,再吃这一次亏!让他忍着点,行不行?”
    “我不劝。他做什么我做什么。”张宗倡直接拒绝,然后单手拎起戴玑涛,为他拍拍膝盖语重心长的说:“我没资格劝,我倒是要劝你,有些事不是你能和稀泥的。另外,对外人要讲究权术手段,兄弟之间做事只两个字,道义!对就是对,错就错!你要是多事,反而会坏事。”
    “四爷。”边上的杜月笙躬身:“二爷说的对,家师这口气,他愿意忍是他的事情,您绑着他,这个事他反而会过不去啊。”
    “是啊。四爷。”李裁法也插话:“我觉得,他现在比你还伤心,还舍不得一班弟兄这样,但凭什么让他憋着呢。”
    “对。”李勇军像个疯狗似的从下面窜上来,嚷嚷道:“四爷,谈打,他们不够看,谈付出,他们屁都不是,天天在背后捅咕,要我说索性这次清理了他们,三爷身边也清爽。”
    “你滚下去。”张宗倡道。
    李勇军不滚,硬着脖子说:“海瑞斯小姐请四爷去盛家吃饭呢。”
    “那走。”张宗倡抓过戴玑涛,想想又回身给陈其美磕了三个头,说:“大哥,我走了哇,有空再来看你。”
    此刻。
    海瑞斯已经在盛家。
    她也是闲的,正在当庄夫人的面逗小七说:“盛小姐,按着中国人的传统,阿拉以后还是要喊你声姐姐?要拜见大妇呀。”
    小七嘿嘿嘿,卷袖子露出嫩藕似的胳膊说:“洋婆子,侬晓得规矩就好!”
    女儿如此天真娇憨不怕丑,庄夫人崩溃的简直没眼看。
    周围仆妇们也纷纷掩口。
    花窗外,身影一闪。
    盛宣怀走进来,海瑞斯忙给他行礼。
    然后从秘书手里接过包,取出一张支票递上,说道:“盛先森,这是瑞克汇来,让我转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