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外边的世界。
    下半夜，当费沃利亲自带队去找柳木林交代出来的印度巡捕辛格时，他却也失踪了。但有安南巡捕看到他提着行李箱匆匆离开住处，说是要回印度老家处理点家务。
    这说明这个家伙绝对有鬼，他才会急着跑路。
    于是上海滩全城大索。
    从外滩到十六铺码头一线，所有航运公司全部停摆。大量的巡捕不仅仅封锁进出口，还登船检查。就连南市那些民间散客码头都受到漕帮子弟的严格盘查。各路靠水吃饭的人也听到李勇军等人发出的警告，要求他们务必盯着一个叫辛格的阿三。
    可是所有人忙到天明，也没有找到这个印度的辛格。
    因为目前是年关。
    要从沪上返乡的人口众多，费沃利和鲁尼最后也只好放开关防，留巡捕继续密切查探，其实已经不抱希望。
    但抓不到这个人，就挖不出他背后的主子。
    作为韩系的朋友，费沃利和鲁尼都头大如斗，感觉没有和韩老板交代。
    尤其是鲁尼。
    他这个位置，等于是韩开甲打掉了莫里耶，又拿下英国领事约翰，还私下送他一笔跑官的钱，他才获得的。凶手又是在他掌管的英租界巡捕房，发生这样的事情。
    所以鲁尼是最想挖出真相的。
    “该死的美国佬。”焦头烂额的鲁尼忽然骂道。
    费沃利一愣：“什么意思？”
    鲁尼抱怨道：“之前他们听说韩先生兵败徐州，调查组名存实亡。但我坚持要将案件推进。美国佬方面就将人犯移交给我。。。我其实不该接手，现在说不清了。”
    “不，我们都相信你。”费沃利条理分明的宽慰他道：“你唯有彻底将案件钉死，让这件事成为你的功劳，你才坐得稳当下的位置。你没有任何动机背叛大家。”
    “可现在，这成了我的罪过了。”鲁尼垂头丧气道。
    “事情还没完结之前，不要轻易放弃。”费沃利搂过鲁尼的肩膀：“我有个想法。先帮你稳住这件事。”
    “你说。”
    “鉴于这种情况，你上班就向公审会堂申请对布莱恩以及约翰的审判。法租界会配合你。乔治也会说服美方。让这件案子的主体就此结束。”
    “辛格方面呢？”
    “法租界会出具一份供词，柳木林死之前交代过，辛格当时和死在巷子里的华捕周伟一起。枪是辛格给的！直接给他上通缉！除非他死了，不然他跑回印度也是白搭。”
    “谢谢。”鲁尼闻言长出了口气，随即咬牙切齿：“我会拿辛格的事情为理由，整顿巡捕房！另外鉴于管理方面的不细致。就好像法租界的黄金荣那样，我也该在英租界里找一个他这样的角色了。你觉得韩先生手下的王野怎样？”
    “这件事你自己问韩先生为好。弟兄，那是你的地盘。”费沃利聪明的道。
    鲁尼摇头：“是我们的地盘。”
    然后他忽然又道：“对了费沃利，我不是在推卸责任，我想一种可能，你说。。。”
    “美国人是吗？我也想到了，他们迫不及待的把人犯还给你，然后就出这样的事情。他们最起码立场是不坚定的。所以我会找乔治，私下调查。”
    “ok。”鲁尼转身上车干活去了。费沃利也钻进自己的车内，这时他发现一个认识的人，立刻使唤附近一个小华捕巡街叫那人过来。
    “费沃利先生。”穿的苦力似的戴雨农气喘吁吁跑来。
    “江志青他们去了南市，你怎么还在十六铺？”费沃利问。
    “回费沃利先生，我是自己要求留下来的，但江志青先生他们同意了。”
    “嗯？”费沃利疑惑的看着他。
    “市面上认识我的人不多，你们走后辛格也许觉得这是个机会，所以我想再看看。”戴雨农如实道。
    他这个思路有点守株待兔的意思，很辛苦往往还会落空，但万一呢？
    费沃利赞许的点点头，丢包烟给他，戴雨农受到鼓励，又道：“费沃利先生，另外我还有个想法。”
    “你说。”
    “昨夜检查时，我注意到大家对相熟的公司，多少还是有些照顾的，检查的其实不够细致。”
    “嗯？”费沃利坐直了身子。
    戴雨农面色严肃：“我不是在说谁坏话，因为人情世故免不了。但我不同，我在上海无亲无故，除了韩先生谁都不认。”
    “我明白你的立场。但就你一个人吗？”
    “是的，但我只要查到情况，表明身份，附近漕帮弟子就肯定会帮忙。”
    “你有具体的目标吗？”
    “没有，但有个范围，那就是一些停着没动的商船，尤其盛家旗下那几条。”戴雨农的目标其实很清晰。
    “放手去做。”
    费沃利转头关照喊戴雨农过来的那个年轻的华捕巡街：“听从他的命令，配合他做事。无论有没有结果我会记得你的功劳。”
    “是。”华捕顿时振奋。
    费沃利又对戴雨农点了个头，用上海话道：“回头吃酒。”随即拐去德顺码头。
    他走后，小华捕立刻对戴雨农露出巴结神色，说：“阿哥，没想到您居然是韩先生的人啊。”
    “侬叫啥子，多大了。”戴雨农问。
    “阿拉叫李裁法，今年17，阿拉舅舅跟着军哥，现在跟着杜先生做账房。”
    “晓得了。”戴雨农拍拍“根正苗红”的漕帮后生，正要再说点什么，外边一阵喧哗，几辆车也直奔德顺码头而去。
    原来是韩开甲送拄拐的韩德旺去徐州军中。
    此刻市面上都已经知晓昨夜发生在韩家的惨剧，一时间各种议论声四起，这些夹杂了幸灾乐祸，乃至落井下石的嗡嗡嗡声，就好像垃圾堆上的苍蝇群发出的轰鸣，完全不能细听。
    戴雨农和李裁法都是社会底层出来的人，知道人心从来如此，根本没把这些闲人的废话放心头。
    小寡妇却不同。
    她算是韩德旺的晚辈，所以韩德旺遇到这种事她是最难过的一个。
    伤心欲绝的韩德旺走之前，交代由她为白班主下葬。
    小寡妇就来龙华寺前的丧葬街找家殡葬。
    送她的陈骁将车远远停下后，小寡妇带双儿往这边走。
    结果她才走到头家，就听门口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娘在那里八卦。
    其中一个老娘们口水飞溅的说：“我就说吧，这人啊，不能太嘚瑟！韩老板再牛逼有屁用，这不，大哥死了，婶婶也死了！”
    “可不是吗，他原来也就是个小青皮，福气来了接不住，报应就落身边人身上了。”另外个老娘们煞有其事着：“那天给陈其美送葬时，我打眼一看就发现，他家啊，有血光之灾！这才是开始呢！”
    “接着还要死人啊？”有人大惊，先开口的老娘们信誓旦旦：“你看着呢，韩德旺逃过一劫逃不过第二劫！韩德旺之后就是韩怀义。搞不好啊，得死绝户！”
    小寡妇听到这里终于大怒，尖声喝道：“你放屁！”
    老娘们一惊回头看到只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女人，还只带个女儿，老娘们就发飙了：“你骂谁呢，小婊砸！”
    小寡妇气炸说：“你。。。你才是婊子。”
    “什么？”老娘们顿时一跳三丈高，吼道：“你敢骂老娘？老娘撕了你的逼。”
    说完她就冲上来，兜头就给小寡妇一个大嘴巴子。打的小寡妇口鼻流血瘫倒在地，双儿吓的大哭，急忙去扶妈妈。
    老娘们竟毫无人性的一脚踹开双儿，来撕小寡妇的头发和衣衫。
    正在车内抽烟的陈骁听到双儿哭声转头，看到这情况顿时汗毛炸起，急忙推开车门往这跑。
    这时，那个老娘们已骑小寡妇身上，左一个嘴巴子右一个嘴巴子的抽，一辈子没打过架的小寡妇也急眼了，伸手去抠她胸，老娘们疼的嗷嗷叫，其他人就来帮忙，还窜出两个闲汉上前，看似劝架，那手竟往小寡妇的怀里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