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嫉恶如仇，我眼里容不得沙子。而我所作所为的根本动机，只基于一点，我爱上海这种城市，我爱我们的上海！”
    “但我个人能力有限。”
    “于是我和我的好友阿贝尔神父，以及尊重的总董白德安先生，摩根洋行的乔治先生，以及哈同先生和他信奉佛教的美丽妻子罗嘉丽女士商议后，决定做一件事。”
    “我将捐出从顾家全身上获得的赃款9万大洋，以及二公斤黄金，用于成立一个沪上的慈善救济机构！其机构的主要功能是，帮助中外女性。”
    “天下女子都是柔弱且刚强的，她们为母则刚，为妻为女则柔。她们生来尊贵仁慈，但总有不幸者因为命运的作弄，遭遇苦厄。”
    “我们不应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韩开甲随即话锋一转：“再说回上海，这里很美丽，表面也很干净，但我们都知道，苏州河里常浮起无名的尸体，边角里弄总有人在悲伤的哭泣！”
    “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来自人性里的恶，具体的表现往往归结于三个字，黄，赌，毒。”
    “尤其后者！因为那是精神肉体的双重催促，娇艳的罂粟花是恶魔留在人间的遗物，被称为黑金的鸦片膏是列国有识之士都深恶痛绝的产品。沾染上它的人就如被魔鬼附身，他们不事生产他们毫无贡献他们六亲不认。”
    “上海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案件，都源于此。”
    “所以，结合前面所言，我于是有这么个想法。”
    “我在这里，想请总董先生批准成立沪上缉毒警署，联合列国有识之士一起，重点打击关于鸦片的走私和销售！”
    “用稽查所得，注入慈善。用除恶去扬善！”
    “让我们的上海，变得更美好，让上帝的光芒，照进每个角落，而不是仅仅眷顾衣冠楚楚的我们！”
    “各位觉得如何？”
    韩开甲问。
    台下掌声如雷。
    哪怕其中有人心不甘情不愿。
    但是没有办法，因为韩开甲都把话讲的这样了，谁反对的话得给人骂死。
    韩开甲鞠躬再鞠躬，致谢退下。
    冯胜男给他递上杯水，美目闪闪的赞叹：“你说的真好。”
    这是韩开甲在沪上第一次当众展现自己的另外一面。
    他的表达和风度确实无可挑剔。
    这也意味着，韩开甲正式步入了上海的“上层”，而不仅仅是白德安帐下的悍将，所谓的江湖翘楚。
    自幼被冯敬亭摧残的冯胜男，对于社会有更清醒的认识。
    她知道韩开甲的路是对的。
    她真心为他高兴。
    但韩开甲摇头道：“不知道多少人在骂我呢，另外他们还在琢磨，此事既然不可回避，那他们怎么在里面分一杯羹。”
    看着这个狗男人笑呵呵着，吐着人间清醒的话。
    冯胜男心里更加欣赏，但歪头反问他：“你会在乎这些吗？”
    “会啊，谁跳我就弄谁。这就是我在乎的方式。”
    冯胜男大笑：“狗男人。”
    她就迷他这一点，然后她说：“海瑞斯很好看呢。”
    “是吗，有空去摸摸。”
    冯胜男。。。
    韩开甲不逗她了，飘然闪去阿贝尔身边：“神父，接下来靠你去笃实这两件事了。”
    “没有问题，瑞克。”阿贝尔握住他的胳膊：“那个药太神奇了！谢谢你。另外我听说一件事，巴黎方面派员来调查赫尔曼的事，这些官僚似乎有意借机将白德安也搞下台。”
    韩开甲一愣：“是吗？”
    “所以白德安很高兴，因为你提出的这两件事是巨大政绩，将彻底堵住那些家伙的嘴。”阿贝尔很开心。
    韩开甲却不这么认为。
    心想真是一个事接一个事啊。
    怪不得白德安刚刚表现的有些迫不及待。
    但巴黎方面真有人要染指远东利益的话，只这两件事绝对不够决定白德安的去留。
    因为这两件事所得的利益，和巴黎权贵无关。换句话说，白德安在远东做的再好，也拿捏不住他们。
    至于拉出英美等方面对巴黎施压。
    别说我做不到这一点，就算我能做到，对白德安也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可我又必须保住白德安的位置。
    闸北，开发。
    新洋元体系，扶持刘湘，扶持三哥。。。
    除非。。。
    韩开甲将眼神扫向乔治。
    哈同那个老东西正和乔治在哔哔什么，但他是徒劳的，因为他从乔治口中不可能得到任何秘密。
    韩开甲一把拉过阿贝尔：“慈善和缉私的事情我安排其他人跟进，最近你辛苦一趟，赶紧去一趟教廷在远东的总部。”
    不知道韩开甲和乔治计划的阿贝尔？？？
    “晚上我会抽时间和你聊一聊，你明天就出发，你到那边大概需要一周？那正好我也准备好了。只要这件事成功，白德安的位置将无人可以撼动，除非死神带走他的生命。”韩开甲认真的道。
    “好！”阿贝尔虽然不知道什么事，还是毫不犹豫点头。
    也就在这时。
    韩开甲注意到有个非常眼熟的人闪进宴会场。
    陈骁？
    陈骁和李勇军低语几句，李勇军面色一变，抬头向他的方向看来。
    陈骁的视线随即和韩开甲对上。
    眼神中有急迫，悲伤。
    韩开甲的心猛的一沉，陈骁要走过来，韩开甲摇摇头。
    陈骁愣住。
    韩开甲转身叫来冯胜男：“陈骁回来了，他好像有些不对劲，但无论发生什么你先去处理，宴会结束之前不要告诉我。”
    “明白了。”冯胜男道。
    韩开甲强忍不安，转头对凑来的山口巡捕露出笑容：“山口君，是日本哪里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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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渐深。
    教堂里燃着白烛。
    光影在悲伤如实质的气氛里艰难的摇动。
    每个人的呼吸都沉重。
    忽然门外有车抵达。
    陈过夫看到身边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站起，齐齐看向外边。
    他也忙站了起来。
    急匆匆的脚步声中，一个二十出头的英武青年，带着浑身酒气和寒意，卷着冷风走进教堂。
    然后他站在那里，呆呆看着棺木。
    “这就是你五叔。”江志青沙哑着喉咙对陈过夫道，又对韩开甲介绍：“这是大哥的侄儿，陈过夫。”
    陈过夫走上来，跪倒哭泣道：“五叔，我叔叔临终前说，外事不决问怀义。”
    “老五，我们都听你的。”张宗昌立刻表态。
    韩开甲扶起陈过夫，走去棺木前，轻轻拍着冰凉的表面，低声问：“濄夫，告诉我，我大哥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