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红痣寻常也不算稀奇，与眉间点红差不多。
    而眉间点红虽与嫔妃常画的花钿有品规不同。
    除了偶有用作为守宫砂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说法。
    过年过节时小宫女们私底下也能向主子求个吉利，或是能赢得主子娘娘高兴了，便会主动允她们点颗红，充当讨喜的福娃，算不得稀奇。
    因此玲珑瞧上的，不仅仅是细痣。
    更是能让人整张脸改头换面的妆容。
    面对玲珑的凝视，小莺反应很大，她害羞得挡住脸，白皙的面颊瞬间红了，讷讷出声，“果然，这样还是太招摇对不对了？”
    她双手将脸遮全了。
    玲珑才收回视线，眼中嫉妒之色几乎快要掩盖不住，她忙笑眼盈盈得打趣道，“我都还没看清呢，你就挡了去，哪里就招摇了？”
    “快放下来让我好好瞧瞧！”
    即便是方才近距离细细打量，也看不出来半分浓妆艳抹的痕迹，甚至面上不过薄薄施粉压了压罢了，可看起来又的的确确眼睛大了，鼻尖翘了，皮肤干净匀称了。
    这样的发现如何不让玲珑感兴趣，更不能就此放走了小莺。
    她便央着小莺放下手，称是要好好仔细瞧瞧招不招摇。
    小莺拗不过她，只好无奈将脸重新露出来。
    玲珑这才重新打量起来，先前的注意力大半被红痣与白净匀称的肌肤分走。
    此刻再看小莺，肤色的确比往日更加白嫩，脸上的妆容不增反减，唯有眼尾眉梢用黛色轻轻扫过，眼睑面颊晕出自然的粉嫩，其余之处则不施粉黛，就连本该着色最深的口脂也仅仅用最浅的蜜粉润唇，整体惟有黑亮的瞳仁浓些，衬眉间红点吸睛无数抓人眼球。
    可尽管是这样略施脂粉的淡妆，不仅没有让小莺清秀的容颜因妆容减少而显得寡淡，反而比全妆浓妆时更显得通透自然，颇有天生丽质，美貌天成之感。
    玲珑完全没想到仅仅是一次妆容的变化。
    竟然让姿色中等的小莺，变得明丽起来。
    这简直。
    太不可思议了。
    不止是玲珑惊叹，流珠等人瞧了也连连称赞。
    “小莺姐姐这般可真好看！”流珠性子活泼，有什么话便脱口而出了。
    佩儿菊青也附和道，“是了，先前小莺姐姐也好看，但现在更美了！”
    “嗐，我嘴笨说不出来哪变了，但总觉得之前小莺姐姐就跟咱们似的，眼下远远瞧着还以为是新晋的小主！”
    佩儿捂着嘴笑，啧啧称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几乎是肢体比脑子的反应更快，玲珑此刻可顾不得手里的食盒了，她随意推给一旁的流朱，便拉着小莺往里屋走去。
    “小主，快瞧瞧！”
    她不管小莺的微微挣扎。
    连拖带拉得将人推进了里屋。
    她清楚，只能靠小主才能让小莺毫无保留得将法子说出来。
    断不能将人放走了。
    这般急躁的模样，打乱了甄嬛抚琴的节奏。
    让原本沉浸式垂眸弄琴中的甄嬛不耐皱眉，闻声瞧了过去。
    待小莺被玲珑推到甄嬛面前，看清了模样后。
    不耐缓缓散去，心细如发的她立刻发现了其中妆容的妙处，看向小莺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这副神情显然已是将小莺误认为是生了二心的奴才。
    连带着柔和的声音都多了些嘲弄。
    “竟是这样巧的心思，当真叫人看了欢喜。”
    她意有所指。
    视线落在皇上当初最宠她时，她曾弹奏的湘妃怨曲目上。
    皇上爱听她弹琴。
    可这段时日许久未来。
    她每日都能轻易得知皇上去的是哪位姐姐妹妹的屋里。
    上旬五天都宿在蕴椒房，后三日去的翊坤宫，又轮番陪着几个贵人用了午膳，在养心殿歇了两日来寻了她这处听琴，大前日连着两天去看了温宜公主，这两日则歇在延禧宫一会听乐子一会品香品茗。
    这些消息她越不想听，越是听得清楚明白。
    正是太过于清楚了。
    她才更明白自己在皇上心中的重量，远比她想得轻得多。
    这样的认知。
    让清醒冷静的甄嬛，有了几分慌神。
    有道是但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这宫里的女子一个个都想往皇上身上扑。
    她能拦住一个，难道能拦住所有吗？
    再看小莺这副花枝招展的德性，眼下可不就是有多了个妹妹准备时刻勾引皇上吗？
    甄嬛的眼神慢慢收敛下来，冷得出奇。
    面上的笑容却依旧温和柔婉。
    “分明是简化了妆容，却更将人衬得风姿绰约，快细细同我与你玲珑姐姐道来，究竟是何等巧思。”
    甄嬛莞尔，眉眼弯弯语气温婉，仿佛真是在同自家姐妹闲聊交心一般。
    说完她像是才觉出不妥来，忙道，“这原是你心灵手巧的造诣，我倒是惊讶糊涂了竟叫你说出来。”
    她歉意得笑笑，然后起身拉过小莺的手，“不必觉得是自己藏私勉强告知我们，我与玲珑是替你高兴罢了，并没有要探查的心思。”
    好赖话都被她抢先说了。
    小莺若是再藏着掖着，便是对小主不知好歹了。
    她连忙福身行礼，“奴婢不敢承蒙小主这般夸赞。”
    她还是那副羞涩的模样，察觉到自己说话过于生硬了，有些不好意思得垂下头找补，“是奴婢担不得小主这般夸奖，这妆容之中的巧思皆受奴婢娘娘特意为奴婢费心，但因实在美于本身又念及娘娘一片心意，故而才一直带着妆却羞于抬脸。”
    这话让甄嬛和玲珑同时一愣。
    眉姐姐？
    惠嫔？
    主仆二人都没想到这妆容不是小莺自己琢磨出来的。
    更没想到会是出自沈眉庄之手。
    毕竟如今的沈眉庄跟在太后身后尽孝，不论衣着打扮还是吃食茶饮都变得寡淡无味。
    又怎么会特意管身边婢女的妆容穿戴。
    更别谈是让身边婢女优化装扮容貌。
    这对惠嫔来说能有什么好处？
    两人思绪转了又转不过再不解，都没有表露出来。
    甄嬛反应迅速，收起眼底的轻蔑，用格外真挚的语气问道，“眉姐姐素来有慧心，倒不知是怎样的出处？
    总不能无缘无故吧。
    听到甄嬛的问话，小莺脸上透出粉红轻声解释，“本是底下人不识规矩的话，谁料娘娘听进了耳里多次劝慰奴婢。”
    “娘娘说女子容颜易改，不论年轻时多繁华，时过境迁亦有衰败之日，今日那些容貌比奴婢秀丽的宫婢见娘娘对奴婢多有器重，便心有不服因容貌出众便自视甚高挑衅奴婢，明日韶华褪去那众宫婢只会后悔今日将野心用错了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