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东西把车拖下去？”梁霄眉头皱起、
    “也有可能是因为车子是冲下去的，里面有满满当当的石头。”赵乘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显然回忆是一件很令人头疼的事情。
    梁霄潜水下去看过，现在现场搜救队里又有三四个府兵盯着，如果下面有食人种或者什么怪物，早就被发现了。
    “水库那么清澈的水体，你们把尸体放下去，就不怕血浮上来？”梁霄有些疑惑，“五月份的天应该暗得很晚，那个水库旁边是有村镇的。”
    “我也忘记当时是几点了，反正等我们把车冲下山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反正挺黑的，没有月亮，没有星星。”赵乘风努力回忆着。
    梁霄下意识觉得当时他们是进入了什么幻墟。
    但是山城也叫雾都，早晚都是雾气缭绕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看见星空的日子用手指都能掰过来，看不见月亮和星星很正常。
    但如果是进入了幻墟，就他们几个货，是怎么出来的呢？
    而且幻墟需要怨灵的怨气弥漫才能形成，用食人种的能力去进行固定，那附近哪有怨灵！
    保险起见，梁霄还是发微信让现场搜查人员注意查看水底有没有食人种活动痕迹。
    “杀人沉尸这方面还需要什么补充的么？”梁霄抬头看向赵乘风，“没有的话我们把这件事推到李玉琪身上，你就说她是因爱生恨，用陈蔓逼你去做这件事。这样你又是从犯，又是被胁迫，最多三五年。”
    赵乘风连连点头，喜上眉梢。
    “重复说一遍我听听有没有什么漏洞，陈蔓嘱咐你，说她有把柄在李玉琪手里，她被李玉琪胁迫了，然后用感情绑架了你。”梁霄低着头在纸上奋笔疾书地写着，都不抬头看一眼。
    “好的，陈蔓嘱咐我，她有把柄在李玉琪手中，她被李玉琪胁迫了，然后用感情绑架了我！”赵乘风一边说着，一边去看梁霄在纸上写的字。
    那上面的一行文字是——最大幅度扩散涉事人群，保证当事人利益。
    赵乘风心中安定了下来。
    当梁霄发现赵乘风只知道湖底有一具尸体的情况下，对林苏雪死之前的细节就没有太大的兴趣了，他只能从事情发生之后陈蔓的反应来判断陈蔓又做过什么。
    所以梁霄在这个时间段给赵乘风一点希望，让他知道自己不会死了，这样能让他冷静下来。
    “还有一件事，就是舆论发酵以后，你们又做了什么。”梁霄把纸张翻面接着问，“具体说一下，免得前后的行为有穿帮的地方。”
    梁霄的语速很快，他说一句话，会在后面加一句话解释原因，这样能够让对方不必思考。
    对方不思考，就无法发现逻辑上的每一个细小漏洞。
    赵乘风用指关节敲着桌子，他的语气平静了几分：“她让我什么都别做，就是正常的上学放学，按照之前的频率，每两天去找她一次。”
    “然后她让李玉琪帮忙在网络上发自己在走廊里被打那一瞬间的视频，李玉琪有个朋友是个小网红，那个小网红也很需要这么有流量的视频。”
    “第二天事情就闹大了，林苏雪的父母报警说女儿失踪，而陈蔓的父母也在同一时间报警说女儿被霸凌。”
    “陈蔓的母亲来到学校，抱着女儿安慰了一整天，很多网络主播也围在了学校门口等待采访。”
    赵乘风刚要说下去，梁霄抬手：“等一下，第二天，陈蔓的父亲呢？”
    “陈蔓的父亲……”赵乘风回忆了片刻摇了摇头，“当时陈蔓的母亲说他的丈夫脾气很暴躁，怕他来学校万一起冲突，于是没让父亲到达现场，后来因为这句话，她还占据了一个热搜。”
    梁霄轻轻点了点头，陈蔓的母亲作为一个网红，展现出在家里统治地位的中年女性形象，在外语言得体，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这样别人一眼看过去，观感上就觉得有这样知性，强大的母亲，孩子也一定是知书达理的。
    反观因为女儿失踪心急如焚而不断哭喊的林苏雪家人，会觉得他们有些无理取闹——你肯定怕孩子被抓把她藏起来了，然后在这里对世界演苦情！
    三年前，很多网友还没意识到自己在网络上的正义感和表达欲其实已经被一部分人瞄准利用了。
    这三年里，大家被骗得多了，才慢慢意识到，于是在网络上表达时也开始慢慢谨慎了起来。
    否则事件反转以后，自己会显得很傻。
    但是，就算是要展现自己的形象，让孩子的父亲一整天不出现？
    除非陈蔓的父亲要利用这段时间去做什么。
    梁霄看了眼手机，李长戈还没回复，他带着疑问对赵乘风挥了挥手：“继续往下说。”
    “后面陈蔓就是一直在哭，甚至哭晕了过去，被送到医院后还被送到了精神科，诊断结果是有了轻度的心理疾病。”赵乘风耸肩，“陈蔓的母亲对着镜头一边很气愤，一边说可以理解林苏雪在学校里人缘不好，可能对陈蔓有些嫉妒，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林苏雪，保证孩子的生命健康。”
    “然后那些网络主播是不是找了几个学生询问两个人在学校里的人缘，大家都夸陈蔓？”梁霄抢先一步问。
    赵乘风点头：“是的，那些人要不是陈蔓的小姐妹，要不是被陈蔓介绍到有对象的男生，他们都说陈蔓对同学很好，林苏雪平时比较冷漠。”
    梁霄懂了，陈蔓的母亲用的是梁霄经常用的手段——用事实去撒谎。
    比如赵乘风在夜宵摊上问梁霄为什么一人饮酒醉，梁霄说“女朋友出国了”。
    这就是典型的用事实撒谎，这样能让说谎者表现得天衣无缝。
    那些同学也是这样的，他们隐去了陈蔓拉帮结派，横行霸道的事实，也隐去了林苏雪是个独自美丽的乖孩子的事实。
    于是给网友的印象就是——陈蔓是个热心肠的女孩，而林苏雪则是个冷漠的恶毒女人。
    加上林苏雪照片上的那张甜美笑容，人类心中探索欲和对反差感的追求彻底爆炸，“微笑恶魔”这个名词就戴在了林苏雪的头顶上，网暴随之而来。
    “后面的事情新闻上也报道了，陈蔓家象征性地要了点赔偿，陈蔓在医院里呆了几个月出来就出国留学去了。”
    “出国前她跟我，还有跟以前的男朋友都说了分手，再见面的时候，就是她回国的那天，王宸去接机的。”
    “这些年王宸家的小作坊变成了大企业，于是他们两个就勾搭上了。”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故事到了这里戛然而止。
    梁霄默默地听着，默默地记着，默默地发了一条微信。
    会议室里有个针孔摄像头，拍下了所有画面，记录了声音。
    后台有人会把梁霄说话诱导的部分全部剪掉，只留下赵乘风诉说案情的部分。
    一式两份，一份留给警局，一份发给祝九黎，让他给陈蔓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