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天气持续多日，什刹海结上厚厚的冰层，岸上草木枯败，一片萧瑟之景。
恰逢周末，闲来无事，还是有少数人冒着寒风，在冰面上凿开冰窝，下饵垂钓。
宽阔冰面上稀疏的人影，倒是给整片天地增添几分生机。
西北方边的冰面上，刚有所斩获的何大清收起吊具，提上装鱼的水桶，不紧不慢转入塔林之中。
没走多久，何大清便在某座隐蔽的塔下，恰巧碰上同样前来垂钓的娄振华。
见到何大清的一瞬间，娄振华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
主动跟女儿划清界限断绝关系，这项决策有赌的成分。
要是何大清真不认两家的交情，趁机跟娄家撇清关系，娄振华会很被动。
好在娄振华没看走眼，何大清是个重感情的人，他终究是来了。
只要何大清肯过来，两家的关系就基本算是保住了。
何大清要是执意断绝关系，没必要冒险跑一趟。
“亲家好兴致，来什刹海钓鱼，今天收获怎么样？”
确定四下无人，何大清主动开口寒暄，表达善意。
二人没有约定见面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因此这次他们是偶遇，也只能是偶遇。
明面上，两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更没有交情可言。
“说来惭愧，我技术不佳，到现在还没开张。
比不得何厂长，一出手就钓上大鱼，真是好福气啊。
恭喜，恭喜。”
娄振华指着自己身边空荡荡的水桶，再看向何大清桶里的两条大鱼摇头苦笑。
以前，何大清只是轧钢厂一个普通工人，娄振华则是轧钢厂最大的股东，二人地位差距不可谓不大。
然而世事难料，只是过去几年，两人的地位形势几乎颠倒过来。
何大清步步高升，仕途顺利蒸蒸日上，前途一片光明。
娄家江河日下，屡受打压，日子过得提心吊胆，生怕遭到清算。
如此剧变，娄振华怎能不心生悲凉。
大势不可逆，娄家危如累卵，情况紧急，容不得娄振华再感伤。
他转头四顾，确认周边一切安全后快步来到何大清身边。
解开大衣，将系在腰间的一串布袋取下，急速塞到何大清怀里。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娄家有多年积蓄，并不缺钱。
何大清肯冒险过来一趟，娄振华当然得有所表示。
“多谢。”
何大清没有犹豫，当即接过娄振华送来的礼物，塞进大衣内，进而存入空间之中。
娄振华不愧是四九城的豪富人家，一出手送礼就是十条大黄鱼。
超过三公斤重的黄金，可谓是诚意满满。
“只要我跟柱子在一天，咱们两家的交情就绝不会断。”
何大清郑重给出承诺。
当上厂长之后，他就彻底熄了在四九城渡劫的心思。
等到合适时机，肯定要举家搬迁出去。
今天做好准备，来日正好跟娄家一起出逃。
娄振华欣慰地点点头，没有废话，直入正题。
“何厂长，我娄家虽不如往日，但手里还有些金银人脉。
若有需要，可倾全力，助您扫清仕途上的障碍。
只求您不要忘记两家交情，在关键时刻施以援手，救娄家于水火。
振华感激不尽。”
娄家不缺钱，缺的是像何大清这样有权势，能信任的亲友。
如今局面，有钱无权只是待宰肥羊，随时可能遭人鱼肉。
唯有坐拥强硬靠山，才可能延续家族的富贵荣华。
何大清微微一愣，目光平静看着娄振华，缓缓摇头。
“这是何意？”
娄振华见状有些心急。
刚才谈得好好的，连礼物都收下了，怎么突然反悔。
娄家倾力相助，诚意还不够吗？
“我这次上位，手段有些激进，再加上娄晓娥的事，终归会产生一些不利影响。
想往上爬，恐怕是做不到了。
没必要在上面再花费力气。
自从我升任厂长以来，对局势了解更深。
再这样发展下去，用不了几年，势必会迎来一场巨大的清算。
到时候，娄家无论如何挣扎恐怕都无济于事。
还是想办法布置好退路，在危难降临前及时跳出四九城，外出避祸。
待到风暴过去，再回来发展。
如此，方能保全家人性命。
否则……必死无疑……”
说完最后一句话，何大清仰头长叹一声。
大势不可逆，无人能幸免。
他这么多年安分守己，任劳任怨，都免不了受到攻讦。
要是等到局面崩坏，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人挪活，树挪死。
还是跑出去避难更安稳。
娄振华面色惨白，后退几步，一只手扶在塔墙上，缓了好一会儿，再次对上何大清的目光。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人离乡贱，绝非妄言。
娄家的根基全在四九，一旦离开便如飘零的落叶，任由狂风吹践。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绝不想离开的。
“但凡能有办法，我也不会放着好好的厂长不做，琢磨怎么往外跑啊。
好在有几年时间做缓冲，咱们还能从容布置。
要是什么准备都不做，等到那时就晚了。”
何大清的声音无比坚定，如同海边万年不动的礁石。
仔细想想，何大清才应该是更不舍得四九城的人。
在四九城好好干到退休，可名利双收，尽享福分。
一旦跑到外地，他在四九城的多年经营就要付之一炬。
这对于一步步从底层爬上来的他而言，无疑十分残酷。
比娄振华抛弃祖业还要难过。
“嗨，往外跑哪有那么容易。
上面一直盯着，娄家还有那么多资产，怎么转移是个大问题。
而且，就算跑出四九城，又该去哪里安家。
清算真要开始，在哪里都一样，逃不掉的啊。”
娄振华需要考虑的问题比何大清多得多。
这么多家产拖累着，不像何大清带上全家人说走就能走。
“逃到港城去避祸。
王大海去羊城几年，已经安顿下来。
他有不少认识的人跑去港城混迹，应该能帮得上忙。”
目的地的问题，何大清早已思虑周全。
港城无疑就是最优的选择。
逃到哪里就可以避免受风暴波及。
那里的经济比较发达，一家人逃过去生活水平能有所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