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望天长出了一口气，有关那「三十六」的许多事，对仁理来说都超纲了。

    幸好，他也不是全无收获。

    经过刚才那般大戏后，仁理至少得出了一个猜想：

    那就是，有许许多多的「叙事层存在」，曾“凝视”过他。或是正在“凝视”着他。

    在仁理此刻的认知中，「叙事层存在」是不可知、不可理解，甚至是…难以名状的上位存在。

    说不定…祂们。

    甚至能在…仁理毫不知情、全无感知的情况下，随心所欲的…单方面“凝视”他的人生。

    推测至此，他忍不住联想到一个来自物理学的概念…那就是生活在高维时空的——高维生命。无法被生活在相对低维的仁理，理解与认知的…高维度存在。

    如今，他，仁理…

    竟是有幸，与上位的「叙事层存在」建起了联系——想到这儿，仁理忍不住抬头望向远方…那里是已如虚影般透明的天神。

    ……

    理清思绪，仁理再度回忆起，那【人生】权能的一段段晦涩描述——已是产生了全新的理解。

    尤其是，那子权能【合理人生】的其中一个效果：【在「仁理」的认知中，「真实世界」总会呈现为：经「叙事层」修饰过后的「合理世界」】

    所以…这世界的某些地方，被修饰过对么？

    如果是。又是哪些地方…被怎样的方式“修饰”了呢？

    仁理细数着自己的生活——亲切和蔼的祖孙俩、谦虚礼貌的同事、热情洋溢的女高中生、宽敞舒适的大巴车、鲜香美味的油泼面、还有自己的现东家…传递爱与和平的委员会。

    随即，他忍不住看向掌心的卡通彩虹图案，和远方那虚幻的天神。

    果然，这世界最不真实的，还是他自己。

    想到这儿，仁理便释然了。

    就算知晓了「叙事层」的存在，仁理又能做什么呢…写一篇论文？还是祈求大佬们，再多给一些社交点数…

    至少今天，还是…该吃吃，该睡睡——养精蓄锐，从长计议。

    ……

    仁理如此想着，目光扫动，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把天路的所有选项，都看完。

    等把这“碍事”的天路界面关闭后，他才能去处理正事儿——开会。

    今天，委员会内部有一场重要会议，组织里的八位干部，有四位都会到场。

    其中…就包括仁理。

    身为委员会官方合作伙伴的他，有个与之匹配的岗位——正当防卫部部长。

    只不过，他这岗位虽然听起来唬人，实际上…整个部门…就只有仁理一名员工。

    仁理平日的工作，主要分为两大部分：

    一是为弱势群体普及，有关正当防卫的知识与技巧。

    二是在类似今天这种家访行动中，对家暴男起到震慑和反制作用。

    说白了，整個“正当防卫部”——都是委员会，为了招聘仁理创办的。

    目前整个部门，有且仅有他这一个编制。

    对此仁理表示非常满意，不用管理他人，他也有更多时间，外出寻觅不法人员。

    …

    理清了脑中思绪，仁理才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那树状图谱的最后一个分支选项——【定律】级权能。

    这个选项的画风，和前三个截然不同。

    延伸向【现象】【规则】【概念】三个图标的线路，都是用蜡笔绘制的卡通画风。

    只有与这【定律】级权能，相连接的…是由血肉、触腕与电弧，糅杂成的怪诞线条。

    如此想着，仁理将视线放在了线条尽头的——深灰色莫比乌斯环上。

    一秒，两秒，三秒…

    与此前不同，定律级图标，没有任何反应。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一分钟…终于，天路做出了响应。

    【警告：您已凝视「位格」高于「人生」权能的事物，超一分钟】

    【警告：子权能「合理人生」将在十秒后关闭】

    响彻天地的旁白声，自远方传来，那天神并未因身形虚化，失去“语音播报”的功能。

    【10，9，8…】

    仁理咬着牙，没有挪开视线，他也很想看看那子权能关闭后，会发生什么。

    【…2，1。子权能「合理人生」已关闭】

    异变陡然发生——先是那经蜡笔绘制的权能图谱，其根根线条，竟是如活物般…开始扭动、胀缩。

    不多时，这树状图谱，便如撤去了卡通滤镜般…化为了新的面貌：

    右上方，是由血肉与尸骸糅杂成的红白线条，与其衔接着的…是没有四肢的方形躯干，其中央雕刻着文字——【现象】级权能；

    在其下，是无数肥硕蠕虫纠集成的漆黑线条，与其连接着的…是如七鳃鳗般，分布着密集利齿的圆盘状口器，其中露着的一颗颗三角状利齿，排列组成了五个文字——【规则】级权能；

    而第三条线…那本是用紫色蜡笔绘制成的【概念】级权能。此刻——已化作一条散发着光污染的长流，无穷尽的耀眼光斑点缀其中，已是将整条线路染的…辨识不出，任何能被理解的文字了。

    至于最后的【定律】级权能，或许是其画风本就与众不同，此刻竟是没什么本质变化。

    除了…那环带里新出现的，六个刺目词汇——【叙事】【登神】【物质】【熵】【超越】【我于万物】。

    【您已浏览现有全部选项，正为您关闭天路界面】

    终于，占据视野的树状图谱淡出消失了，而本该因此高兴的仁理，却是…面露难色。

    突发异变的天路虽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仁理感知中的整个世界——都异变了。

    抬头仰望，如纸张焚烧残留的黑灰色余烬，无序的漂浮在空中。平视四周，是弥散在地表各处的稀薄猩红血雾。

    当然，世界的变化，还远不止这两处：

    视觉上，仁理看到——天空是浅紫波纹，云层是红黑硬块，树是靛蓝胶质，他的皮肤是墨绿光流。

    若是将视角拉远，还能看到地表各处，正有粗细不一的紫灰光柱涌向天空，其中…距离仁理最近的那道光柱——正自他身旁的第四十四教学楼中，喷薄而出。

    听觉上，仁理听到——有人正窃窃私语着议论他、讨论他，那些声音自他身边各处传来。但每当他循声“看”去时，却又什么都发现不了。

    在嗅觉和味觉上，他…他快吐了。

    四周的猩红浓雾，正如活物般飘向仁理，如血的铁锈味钻进他体表的孔洞，轻触着他那正滑出体外的舌苔。

    若不是仁理还未用过午饭，恐怕已是止不住的吐了出来——如果正失去人形的他，还能做到的话。

    【提示：来自「高位格」事物的影响，已结束】

    【提示：子权能「合理人生」已重新开启】

    天空中的旁白声，响起的恰到好处。

    就在仁理的思维，也要随身体一起消散时，整个世界都恢复了。

    上一刻，还是由阴郁色调组成的疯狂世界。

    下一刹那，又恢复成了仁理熟悉的，那已生活了二十五年的世界。

    空气里飘散的血腥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处不在的樟树香。

    ……

    啊？

    刚才发生了什么？那一堆…抽象的事物都是什么…

    压制着心中惊骇，仁理回忆起异变发生时，旁白说过的那句——【「合理人生」已关闭】以及这项权能的描述：【真实世界…经过修饰】

    所以…我刚才看到的，才是世界的真实样貌？

    还是说…“天路”在欺骗自己？现在看到的正常世界，才是真实的？

    仁理分不清。

    但幸好，他有的选择——回忆着刚才在紫色光晕中，看到的那一行小字：【权能解放率提升至100%，可以自行开关「合理人生」的各个效果】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仁理自语着，望向远方的天神：“我就按照你的规则，来解放这「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