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都美清源公，指挥部从扬灵风。星飞电掣各奉命，搜罗要使山林空。名鹰搏拏犬腾啮，大剑长刀莹霜雪......胸中磨损斩邪刀，欲起平之恨无力。救月有矢救日弓，世间岂谓无英雄？谁能为我致麟凤，长令万年保合清宁功。”

    ——《射阳先生存稿·二郎搜山图歌并序》

    明王去时，众妖皆来相送，杨戬同“金雕”一起贴身跟随着明王，一双眼不住地偷偷瞄她。

    杨戬位列仙班，岂料今日却无端端做了这灵山尊者的护法，若是平日他心里定然不服，可眼下他却只有满心的狐疑——明王的言行举止实在太过离奇，难不成他竟是猜对了？眼前的人根本不是明王？

    到了山脚，众妖皆跪拜明王，三仙腾云而上，杨戬俯瞰脚下跪了一地的妖精，垂着眼睛自言自语地说：“人和妖都喜欢看神仙腾云驾雾啊……”

    云头上，青华化出身形正了正衣冠，梼杌一个咕噜骑上了元圣星便呼呼喘气、以手捧心，似是惊魂未定。可还没等这二人松半口气，哮天犬便再度警觉了起来，它因惧怕近在咫尺的元圣星和九灵，所以不敢吠叫，转而在梼杌脚边不停地嗅来嗅去。

    梼杌吓得浑身僵硬，背心一片冰凉，便是连大气都不敢喘，眼珠都不敢转。这狗拿耗子的畜生怕是认出她来了，若是被杨戬这厮识破，她还哪有活路啊？

    “师父！师父！您老人家快现身啊！您再不现身只怕徒儿就要成这狗儿的口中食了！”梼杌在心里连连求告，可再求也是无用，越鸟就是不肯出来。

    杨戬回过神来，发现哮天犬似有异样，心中便更证实了方才的猜想。无奈明王身份事关重大，加之眼前有青华大帝在侧，他不敢红口白牙胡乱攀扯，于是便打算开天眼一观眼前人的真身。

    说时迟那时快，杨戬的第三只眼刚微颤欲睁，青华便眼疾手快地扑了上去，他一手紧紧地将杨戬的额头握了个严实，另一只手则不明分说地掐住了杨戬的喉咙，险些将杨戬整个人放倒在地。杨戬没有被强行封闭的两只眼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青华——好个青华帝君！居然敢私放梼杌入世！

    青华骑虎难下，只能紧紧按住杨戬的天眼，横眉瞪眼咬牙切齿地对他说：“真君还是惦记着灵霄殿上交差的事吧，莫要节外生枝了！”

    望着不远处惶恐窘迫的“明王”，和身边蔫头耷脑明明满心焦急却又无计可施的哮天犬，杨戬发出一声无奈的低笑：“帝君所言极是，末将只是个不入流的散仙，何必自寻苦恼？只要能在玉帝面前交差了事便罢了。”

    片刻而已，青华便出了通身的冷汗，眼看杨戬有意息事宁人，青华这才敢放开他。岂料杨戬刚刚脱身，便与哮天犬一起摆出了一副御敌之姿，他虎视眈眈地望着梼杌，手中的三尖两刃刀更是忽隐忽现——

    “大帝好大的胆子！天庭两度征讨此妖，大帝居然敢私放天庭钦犯！”

    杨戬摆开了十分的阵势，事到如今，他不知道真正的明王究竟何在，他甚至不敢想当年青华帝君从灵山带回来的究竟是不是明王。妙严宫好本事，青华大帝蒙蔽众仙，竟将梼杌这灭世巨妖金屋藏娇一藏就是十七年！若非今日被他识破，只怕来日天庭就要被妖精们里应外合一锅端了！

    青华见杨戬来者不善便也未与他多分辩，只是唤来太一剑在手，“嗖”的一声便用剑剑顶住了杨戬的喉咙——

    “本座劝真君切莫自作聪明，否则只怕害人害己！”

    青华此言一出，杨戬立刻亮出了武器，二仙剑拔弩张，九灵和元圣星皆做迎战之姿，就连哮天犬也颈毛竖起塌腰呲牙。

    杨戬不敢妄动，若是要硬战，只怕他无论如何都敌不过青华帝君，可若是不战，他既已经识破梼杌，青华帝君又怎么可能纵容他全身而退回禀天庭？他正在犹豫之间，突然却听到了一把清亮的女声——

    “二仙且住，听小王一言。”

    值此千钧一发之刻，越鸟终于现身，元圣星驼的还是那个人，可不知为何却有脱胎换骨之感，眼前人的神态表情与方才大相径庭，单看眼神就知道是得道高人。杨戬见此才恍然大悟——明王既然犹在，那就一定是她纵容梼杌现身世间的！

    “末将忙活了半日终于得见明王殿下真身，殿下真是好兴致，竟在自己身子里养了个妖精！”

    越鸟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杨戬识破梼杌不过是一件无足挂齿的小事，毕竟她躲在暗处观察了半日，又怎么可能被杨戬制住呢？

    “真君言重了，三界都说二郎真君隽朗都丽，小王今日得见，实在是大慰平生。真君乃象帝之裔，先天之神，却幼从道士李班，隐于青城山，得武王伐纣之功，封得清源妙道真君之号，重返天庭已有千年。小王倒是好奇了，真君天神之身，都可依赖人间丰功重返天庭，梼杌生而有灵，乃天地浩劫，小王得我佛如来点拨，以身困妖度化梼杌千年怨气，如何就不能言传身教了？”

    越鸟丑话缓说字字精到，都知道梼杌是千年冤孽灭世的巨妖，如今梼杌和她一身两灵，杀不得碰不得，只能靠她这个法术全失的青孔雀度化。莫说是天庭，便是三界的安危都系于她的成败，难不成天庭的意思是梼杌不能沾九重天的一花一草，要全凭她个凡胎施教，教好了才能放出来，否则只怕脏了天庭的玉石阶？

    “哈哈哈哈！百闻不如一见，殿下可真是天下的灵根啊！”杨戬满脸的阴阳怪气地说，今日本是他初见明王，岂料却被她逼得百口莫辩，果然这才是真正的明王，灵山的高徒，佛前的尊者！

    见越鸟现身，青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收回太一剑，连忙帮腔越鸟：“只怕真君只会斩妖，不会度妖，梼杌怨气万年不散，今日皋涂山之乱一如当年妖仙之战，今日明王殿下有意让这孽畜亲眼看看三界不容，也好叫她明白天地正道，何过之有？若是真君有那通天的本事，便在本座面前将那妖精除了，如此一来，明王也就无谓再费这些心思，真君也就又多了大功一件了。”

    青华和越鸟一唱一和，杨戬的脸色越来越差，别的不说，方才那妖精在皋涂山被吓得眼泪汪汪，他倒是也亲眼瞧见了，也许明王真的是想借此教化梼杌也未可知。况且他还能如何？就算他回到灵霄殿陈情今日之事，天庭又能将明王怎样？着她下天牢？还是送她回灵山？既然知道不知道都是同一个结果，那他又何须费劲去揣度妙严宫里的辛密？青华大帝有句话说的对，他不过是个灵霄殿上的当差之人，又何必事事深究、明察秋毫？

    杨戬鸣金收兵，片刻间干戈化为玉帛，刀剑皆息，就连哮天犬都知情识趣地不再张望，越鸟见此便再度神隐，只留下满脸惶恐的梼杌在元圣星背上战战兢兢，青华收起太一剑骑上九灵，三仙就此便往大乘国而去。

    待云驾到了大乘国外，青华按住云头道：“我等还是莫要惊了城里的凡人，就此步行吧？”

    这是越鸟教青华的，凡人既爱戴神仙，也害怕神仙，一旦露出神迹，也不知道他们是就地跪拜还是四散而逃，实在是麻烦得很。

    杨戬嗤笑了一声，拿腔拿调地怼青华道：“大帝此言差矣！我等今日要见的不是山中莽夫，而是大乘国的天子和国师，此辈一向贪图天恩，最喜欢天降祥瑞，今日我等若是想平了皋涂山之乱，就非得在王宫大殿上现出金身来不可！”

    杨戬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他封神的这几千年也没闲着，此话精到，倒像是越鸟会说出来的，可他虽然说的有理，青华却不禁有些为难。

    若要问青华帝君为何不愿在大乘国现身，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