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不急。”那个郑林很好说话的样子，笑呵呵摆了摆手。“你看，我说他脾气不好吧？但不急，我们先多聊几句。”他一边说，一边低下头去，瞧地上那缩着的人的面孔。“呀，哭了呀？”
    原来，那个被绑着的人虽然嘴上硬气，到底是个年轻孩子，面临生死之景，又哪有不害怕的道理呢？刚才被郑卓一吓，不由自主地就眼圈发酸，泪水涌了出来。
    “俺，俺如何哭了！你莫冤枉我！我堂堂宁硕的好人物，怎么会怕了你们这些狗！”他眼中落泪，嘴上却依然坚硬，半是表达愤怒，半是自我安慰。可谁知这一张口，眼泪就越发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好好好，没哭没哭。”郑林看上去越发的和气。“诶，那个李兴甫实在不是个东西，把蛮好一个小伙子骗成这样。”
    “你别再污蔑我家主帅！”地上那人再一次维护起了自家主帅。
    “污蔑？”郑林冷笑一声。“我与你说一说实情，你看看我是不是污蔑！”
    说罢，他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口言道：
    “你只以为李兴甫和他那帮好兄弟是为了你们宁硕人造的反，起的兵么？我告诉你，天下的人，大多是无利不起早的。若没有好处可捞，谁去冒杀头的风险造反？你想一想，你们宁硕才多少人，我们梁国又有多少人？我们便是一百人杀你一个，也够把宁硕杀得精光。我实话告诉你，那李兴甫和他的那帮老兄弟为什么造的反，我们梁国这儿已经探查清楚了。当初河北的那些诸侯予了他好处，许诺他即便造反不成，也能逃过去安享富贵。他乃是要用你们这些小兵的命，博他自个的荣华！”
    缚着的那人闻言大怒，就要再骂，却被郑林直接打断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且问你，宁硕城前些日子，是不是常有和北地往来的车辆？那都是河北人送给你们宁硕头目的金银珠宝！”
    一丝犹疑出现在被绑之人的面孔上，但随即迅速消散了。“河北诸侯常常送战马和粮食过来，把我们宁硕养得兵强马壮！你休挑拨离间！”
    郑林冷笑道：“他们说是送战马送粮食，难道真的只送了这些？我不信你们就没人看到有金银被送来，更不信你就没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他双目直勾勾盯着，好像要把人捅穿一样。被绑着那人被他盯得慌乱，扭过头去，不去看他。
    郑林越发冷笑起来。“你这样忸怩，我就知道，你自个也听说过这些流言，只是不愿去信罢了。也难怪你不愿意信，还不到二十的小伙子，就要送了命，却得知是被人唬了骗了白白送死，谁能甘心呢？”他的言语半是讥讽，却又夹带着些恳切。“你真决意就这么死了？”
    被绑着的那人依然缩在地上，身子不住地抽动着，似乎已经忍耐不住哭了出来，却依旧一言不发。
    郑林见状，叹了口气，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其实啊，就算他初心不良，如果真能带你们打胜仗还过好日子，似乎也不错，是这个理吧？但你也别想着这回事了。哪怕他真能带你们打赢我们，照样对你们不是好事！”
    那人头埋在胸前，闷声闷气道：“怎么不是好事？”
    郑林见这人愿意搭话，心中喜悦，便继续开口道：“还是那句话，你们宁硕有多少人，我们梁国又有多少人？就算你们真胜了一场两场，那下次呢？谁知道俺们梁军什么时候再来？你们宁硕大大小小的人口都得终日备战，连田地都下不得的，只怕要活活被拖死！再说了，你真相信那个李兴甫和他的一帮老兄弟都是活圣人？他们辛苦打仗，好不容易胜了，不得从你们身上好好榨一番油水才对得起自己的劳苦？俺们梁国好比只不饿的虎，他们那可是饿惨了的狼！”
    “你啰啰嗦嗦些什么？快些问他话，再不问，我性子起来，直接把他砍了！”门外的郑卓又吼了起来。
    “好好好，我这就问这就问。”郑林连忙应和下来。他对着被绑着的人果真问起话来。“实不相瞒，我们抓你来，是想问清楚宁硕军的动向。我们这些日子，分明见像你这样的宁硕游骑越发多了，也不敢深入去探查，所以想问你一问，是不是你们的大队人马要来？”他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你莫觉得说出来是对不住宁硕，我刚刚说得也清楚了，有没有道理你自个应该知道。我们梁军其实是仁义之师，你们宁硕人也都当了我们梁国几十年的子民了，还能真去杀光你们吗？这次出兵，我们都接着军令了，只诛首恶，其余全都不问的。你们若是早归王化，梁国还能照往常那样恩养你们，不比在那些饿极了的狼手底下好得多么？你若降了，非但不是有罪于宁硕，反而是宁硕的功臣！不光宁硕人要感激你的功劳，我们梁国朝廷，也要大大赏赐你的功劳的！”
    他这番话出来，当真是字字恳切，扣人心弦。那地上的人不禁抬起头来，红着双眼，嘴唇微微蠕动了几下，几乎就要开口了。郑林微笑着看着他。
    “他妈的，这要墨迹到什么时候！”门外的郑卓看上去实在按捺不住了，飞起一脚将房门踹开，“噌”一声抽出把短刀，径直闯来，转眼就到了跟前。他左手把被绑着那人一按，右手落到，血淋淋斩下一根小手指来。
    “啊！”那人被斩下根手指，疼得嘶嚎起来，身子剧烈地挣扎起来。“我说！我说我说！”
    郑卓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又是一刀，将那人的无名指砍下。那人嘶嚎得越发惨烈起来。郑卓这才将两根血淋淋的手指往他面前一摆，将那刀驾到对方脖子上，冷笑道：“说不说？”
    “我说，我说！”那人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哽哽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阵，他才勉强从剧烈的颤抖中恢复了一些，挣扎着开了口：“俺们，俺们大军就在东北边三十里外头，大家伙都出动了……”
    郑卓和郑林对视了一眼。郑林点了点头：“他说得和之前几人一样。处理下吧。”
    “好。”郑卓同样点了点头，然后一挥手，割断了眼前这人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