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其他三个城门的必要守军之外，满宠调动了全部剩余的力量直扑西门，力求在最短时间扑灭这场叛乱。
甚至不惜开出了大价码，引诱叛军和那个策划一切的荆州军细作归降。
只因他一看眼前这些叛军固守城门的架势，就知道对方肯定联系好了城外的荆州军主力。
如果不能尽快夺回城门，将关羽放进城来……襄樊就保不住了。
满宠不觉得襄阳失守之后，曹仁能在对岸守住荆州军的攻势。
当初二人信誓旦旦的南下，兵力占优之时尚且被关羽的水陆机动战术打成了固守樊城的残兵败将，遑论如今。
“杀！”
随着满宠一声令下，第一批集结好的五百精锐便直接发起了攻击。
等待后续援兵集结确实能降低死伤，但眼下，时间才是更宝贵的。
这五百人，已是除了那些敢死骑兵之外，满宠最后拿得出手的家底了。
并不缺乏训练和装备的魏军，立刻以长弓劲弩对西城门集结的不足二百叛军乱箭抛射。
簌簌箭雨之下，叛军立刻躲在路障等掩体后面，或蹲下身举盾防守。
“还击，给老子还击！”
蹲在牛大壮脚边的城门长两股战战，但还是歇斯底里的朝城头叫嚷……起码气势上不能输。
没想到魏军攻击这么果断而慢了半拍的城头叛军，也立刻向着魏军回射。
两军对垒，对射这种事情发生的并不多。
大部分时候反而是类似回合制游戏一般，你先射一轮，我利用你的火力空档再射一轮。
毕竟真打起仗来命只有一条，冒着箭雨对射这种事，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但此时的叛军却占据了地形优势，站在城头的弓弩手相对安全、居高临下，虽然慢了半拍、人数劣势，却渐渐让不得不兼顾防守的魏军有些疲于应对。
反而城下的叛军专心避箭，并没有太多伤亡。
满宠见状立刻下令魏军发起冲锋。
除了刘禅的赤星军之外，几乎所有的部队都有督战队，或许有些没有专门设置，那也只是因为各级将领和他们的亲兵承担了这一任务。
就比如现在退至后方的满宠，和他的一百亲卫。
往前冲，如能击败敌军或许尚有生路，往后退则必死无疑。
同样不乏战斗经验的魏军士兵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何况面前站着的，还是这些精锐想来看不起的城门守兵。
“杀——！”
魏军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用手中的长矛拍击抽打、破坏着燃烧的路障。
而面对这个最好的攻击时机，叛军这边却一下畏缩起来。
看不起他们的不止对面，其实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啧！真他娘草包。”牛大壮淡定的表情第一次出现变化，眉头皱起低声咒骂一句，随后大步向前冲去。
赤星军出身，跟着太子刘禅亲身参与过大小战事的他，对眼前发生的菜鸡互啄实在看不下去了。
就这些人现在的样子，燃烧的路障一旦被清理，估计就离溃败不远了。
眼见牛大壮冲来，掩护的魏军三杆长矛立刻戳向他。
却见他腰身下沉，力从地起，运之于双臂，熟练的一拍一送！
“杀！！”野兽咆哮般的嘶吼从他口中发出，手中长矛如大蟒般将对方三杆矛拍落，随后一矛刺入了对方一名魏军的头颅。
噗的一声血花溅开，火光映照下略显狰狞的牛大壮却一步不停的将矛往后一抽，脚下一退，让其他想要追击的魏军长矛刺了个空。
牛大壮咧嘴一笑，当年太子传授的招数，如今使来依旧得心应手。
转瞬间的交锋下，满宠麾下的所谓襄阳精锐被完全碾压了！
路障后方有些畏缩的叛军瞪大了眼睛，瞪着这个陌生的傻大个。
「这家伙谁啊？我怎不记得军中还有这等猛人？」
满宠更是心头一惊，出言相询：“此乃何人？莫非是荆州军部将？”
关羽、关平等荆州军主要将领他都认得，打了这么久，彼此都太了解了，却认不出眼前这是何方神圣。
“守住城门！只待大军一到，诸君皆记大功一件！”牛大壮洪亮的声音响起，“此时怯战，唯死而已！”
叛军被他这一声吼得心中一震，立刻打起精神，奋力拼杀。
当然话只是一部分，最关键的还是他露的这一手，极大提振了叛军的士气。
阵线奇迹般的稳住了，而燃烧的路障又让魏军无法充分利用人数优势围攻叛军。
在牛大壮加入后，战况重新焦灼起来。
不足半个时辰的拼杀，双方各有伤亡，牛大壮则已独自一人毙敌十余。
“呼……呼……”激烈的战斗，又时常是以一敌多，让他原本平稳的气息也渐渐粗重了起来。
但他在前方的魏军看来，已是十分恐怖，正面和他对垒的敌兵，如果不是满宠和他的亲卫就在后方看着，已经想要跑了……
只是身边的西城守兵接连倒下，眼前的敌人却尚有援军源源不断的补充进来。
尽管士气依然可用，情况还是渐渐向着不利的方向发展。
左眼渐渐被染成红色，他抹了一把额头擦伤流下来的血，再度挥矛上前。
失血和体力消耗，让牛大壮的力道和速度都有些下降，这次再度精准的刺死一人后，后撤的速度却慢了。
一杆长矛眼看就要刺中他肩膀，旁边却忽然伸出另一根矛。
“啊——！”伴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吼，长矛噗的一声将敌兵刺死当场。
险险避过一击的牛大壮惊讶的向旁边一瞟，看见的却是城门长那张夹杂着恐惧和激动的脸。
“谢了。”牛大壮向他微笑了一下，比之前要真诚不少。
“要、要是侥幸不死。”这辈子不曾如此勇猛的城门长，说话时牙齿还有点打哆嗦，“能给我讲讲你的事吗？”
他现在对这个悍不畏死的蜀军……汉军探子，充满了敬佩和好奇。
“呵，那话可长了。”牛大壮再度杀上前去，后半句话却飘了过来，“有机会得一边喝一边说。”
还以为牛大壮瞧不起他，不愿与他深交的城门长听见后半句话，立刻咧嘴一笑，也要跟着一起冲上去……
只是下一刻，他的笑容便定格在了脸上。
一支羽箭射穿了他不算太精良的披甲，刺入了他的胸腔。
肺被刺破，血气胸带来的压力变化立刻让肺叶萎缩，平日寻常的吸气动作此时是如此困难。
他视线的对面，是骑在马上正取出第二支箭的满宠。
「看来……老子还是没那个命啊。」
渐渐失去力气的城门长有些遗憾，因缺氧开始恍惚的意识，却已分不清遗憾的是没命飞黄腾达，还是没命交下这个朋友……
随着时间推移，叛军开始渐渐显露败象。
不断有城内兵力汇合的魏军终于清理了路障，开始向前压进。
牛大壮身边的叛军越来越少，身上的伤却越来越多，之前那杆矛已经被他拍断了，如今手里这杆还是从尸体上捡的。
「关将军，快啊，拿下襄阳就在眼前，快啊！」
“杀——！”
面对不断压缩他们空间的敌军，牛大壮红着眼，带领剩余的叛军竟然又打出了一波不错的反击。
被他悍不畏死的样子鼓舞的叛军，发挥出了远超平日的战斗力。
但这也差不多是最后的挣扎了……
噗！
“呃……！”牛大壮右胸被一杆长矛刺中，鲜血伴随着最后的体力开始流失。
噗噗！
又是数杆长矛刺入了他的左右大腿，然而他却弃了自己的长矛，死死抱住对方的矛杆。
身后不远就是城门，他额头上青筋绷起，不顾鲜血流淌，一步不退。
“……”
右胸被刺，同样开始呼吸困难的牛大壮再不能发出方才那样洪亮的吼声，嘴里却依稀还在念叨着什么。
“赤星……不坠，此心不悔。汉室不兴，此身……不退……”
面对已经没了战斗力的牛大壮，对面的魏军却一脸骇然，竟不约而同的松开了手中矛，缓缓向后退了几步。
噗通。
失去撑力的牛大壮不由跪在了地上，若不是身上插着的几杆长矛做支撑，他可能已经趴下了。
“伱们在做什么！给我杀了他！”
叛军已经败了，气急败坏的满宠亲自策马上前吼道。
他却发现那个将死的汉子，居然用破风箱一般的声音，呵呵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即使这笑声只能加速他的死亡，牛大壮仍旧忍不住笑出了声。
因为他跪倒的双膝，感觉到了大地的震动。
越来越明显的震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