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知道什么？”赤泽佳世紧握着刀，一旦入手就不愿放松，渴望再次斩杀。

    张肃仔细回忆，尝试厘清关系，让赤泽佳世理解真实状况。

    “……你离开道场建立忧国社，是因为战争魔力失控爆发，于是你把宣战目标锁定为东溟国本身，想将它摧毁，然后再建立新的。”张肃道。

    “这就是‘战争’魔力。”赤泽佳世点点头。

    “2年来，每个月你都会至少杀戮一次，那是因为你不能压制身上的侵蚀，所以‘战争’魔力不断失控，偏离原先方向。其实，你除了杀害企业家和地方议员外，还杀了许多无辜者，不过这些事，你的手下从未跟你提过，他们以为这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张肃道。

    “我没有‘失控’时的记忆，我只知道我杀掉了该死的人。这地方到处都是东溟的敌人，他们该死也正常。”赤泽佳世喃喃道。

    “但你为什么没被处死呢？”张肃道。

    “……”赤泽佳世摇摇头，她不明白。

    “因为首相希望你活着，继续吸引公众的视线。”张肃道。

    “首相……那家伙……”赤泽佳世皱眉。

    东溟国有现在的问题，一半都要归到可鄙的首相长井彦四郎身上，既精明又狡猾。

    “你杀死的人要么不重要，要么是首相长井彦四郎的政敌。而且忧国社在明面上活跃，公众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伱们身上去了，都指责是你们的活跃导致东溟国常年经济衰退。首相本人则避开了漩涡，把所有恶名都甩到你们这些刺客身上，让人们日夜讨伐你们。”张肃道。

    “怎么会？难道大家不是支持忧国社吗？”赤泽佳世有些犹豫。

    “你的人生是道场、忧国社、监狱三点一线，缺乏社会经验，根本不知道旁人怎么看你们的。很简单，我们问问别人就知道了，今晚的事情不宜闹大，把刀给我吧。”张肃伸手。

    “……”赤泽佳世满腹疑虑。

    但她也想知道忧国社在世人眼中到底是怎么样的。

    东溟人感谢赤泽佳世吗？

    她叹了口气，将刀刃翻转，交给张肃，之后就默默无言。

    张肃开始收拾残局。

    他先把三个美灵魔的残骸收起来，带到附近荒芜山中扔掉，她们身上还有些人类货币，不知从哪弄到的，总共50万円资金，张肃拿走充公。

    他收拾了一下小林家的屋子，抹去痕迹。小林木春被美灵魔的戏法弄昏睡了，张肃打算明天再说。

    回到安心院后，张肃稍事休息。次日天亮之际请礼奈帮忙，下山看望小林镇长。

    他没说明，但礼奈愿意配合。

    在张肃要求下，赤泽佳世也更换装束，遮蔽面容，当做普通狱政人员跟随在旁。

    ……

    天刚刚亮，礼奈在张肃、赤泽佳世的陪伴下重返小林家。

    “咦？小林，小林大人？”礼奈看到小林木春倒在茶室里，连忙上去唤醒。

    小林木春从昏睡中醒来，感到有些茫然。

    环顾四周，那三个“魔女”已经不见了，周围还算干净，似乎有些打斗，但不明显。

    他记的不太清，难道是自己大显神威，把她们全都赶走了？他觉得手上沉甸甸的，原来是自己的刀，果然！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小林木春看到礼奈，顿时想起死去的儿子小林茂，心头隐隐作痛。

    “您好，小林镇长。”张肃适时上前。

    “张先生！何时来的？”小林木春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招待不周，真是抱歉……”

    “我们听闻您的房子里有些动静，所以一大早就赶来了，昨晚发生了什么？”张肃问。

    “没什么。没什么……”小林木春不愿说清。

    她们三人，是附近小有名气的地下女团，据说法力神秘，能提供各式帮助，他心头孤患难解，索性请她们来陪同。

    他记得自己没有兴致，于是跟她们聊到儿子小林茂的死亡，希望她们能完成灵媒之类的工作。

    最后还是失败了，没有人能帮得上忙。

    更糟糕的是，听说儿子小林茂在死后的“极乐世界”过得不好。

    那就只能自己凄凄惨惨地去找他了？

    小林木春独自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墙上的遗像。

    “……”礼奈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眼角垂泪。

    “话说回来。”张肃转移话题，“据说‘忧国社’的成员在附近游荡，还是请您小心为上，您了解他们吧？”

    赤泽佳世藏在张肃身后聆听。

    “连环杀人犯。”小林木春忧心忡忡。

    连环杀人犯？赤泽佳世皱眉。

    “我倒是不太清楚‘忧国社’，您那边听到的消息是什么样的？”张肃问。

    “全都是无法无天的人，人心惶惶，报纸噤声，企业失去活力，还好长井彦四郎首相有办法抓住他们的首领，现在我们东溟国总算是有些发展的希望了。有这样的功绩在，我支持长井内阁连任。”小林木春叹道。

    自己被抓，反而促使大奸臣长井彦四郎连任了？

    这个消息更让赤泽佳世难以接受。

    难怪自己忽然被捕，原来是首相为了争取明年连任！放任她肆虐，然后再一下按死。她感到相当悲哀。

    “是，我们会想办法逮捕这些人，以免他们继续作乱。”张肃道。

    “多谢……”小林木春疲惫道，“今天老夫身体欠佳，万分抱歉……”

    “明白，我们马上离开。”张肃会意，“这次造访也是唐突了，下次定预先告知。”

    “礼奈，在山上要好好表现。”小林木春对礼奈点了点头。

    “是。”礼奈连忙点头，“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我还要在山上守着，等到恶魔们被击败的那天……”

    小林木春点点头，想到昨夜的惊魂一幕，越来越觉得是自己喝了迷之药水后发力，奋发起来击退了三个女恶魔。

    “老夫现在渐渐能理解了，但愿在活着的时候，能多消灭几個恶魔，为茂复仇吧。”小林木春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自己老之将至，但愿能在生命最后几年，完成一些有意义的事，这样下去见小林茂的时候，也有话跟他说。

    ……

    回安心院路上，赤泽佳世一直不安。

    自己是连环杀人犯？赤泽佳世手抓着脖子上的禁魔锁环。

    猪狗不如的怪物，无信无义的贼人，这就是人间给自己最后的判词？

    自己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但始终处在低端的位置，被位高权重者愚弄。

    回到囚室，走进黑暗之前，赤泽佳世转头问张肃：“我是东溟的英雄，还是东溟的叛贼？”

    “都不是。但你在这个地方可以弄明白该怎么做。而且你身上的侵蚀即将爆发的时候，跟我说，我会帮你压制它。”张肃道。

    “是。”赤泽佳世虽然不明白他要怎么做，但看他笃定的样子，应能帮上忙。

    “如果你表现良好，我会把你转移到稍微舒适一点的囚室。希望你能在安心院学习、成长，进一步打磨自己的理念，淬炼自己的意志。”张肃将她送回囚室。

    “让我在这里……学习吗？”赤泽佳世问。

    “安心院设立的目的，就在于此，改造，学习，成长。况且我也有要向你学习的。”张肃道。

    “我能教你什么？”

    “武学。”张肃想到赤泽佳世的武艺，她不用消耗任何魔力就能施展高明的技巧。

    “哼……”赤泽佳世轻轻一笑。

    自己和对方竟有些不像囚犯和管理者之间的关系，而像朋友了。

    张肃关好铁门，留下她在黑暗中思考。

    赤泽佳世默默想着。

    张肃说的话有些是正确的，她的确会在侵蚀爆发期间失去记忆，误杀良善，所过之处死伤惨重。人们也把她当成杀人魔，而非英杰。

    更该死的是首相，长井彦四郎，仿佛轻易在背后拿捏她！

    赤泽佳世闭上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不再迷茫了。苦难和挫折，或能化为苍蓝劲焰，将凡铁淬成真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