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东瀛狂刀难匹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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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堪堪要上到海船甲板,却见那两个倒霉的水贼仍在抖抖嗖嗖地把守入口,希言顾不上那么多了,运起梯云决纵身便冲了出去,情急之下他运力极大,那“巴嘎”承受不了,虽被点了哑穴,喉咙里竟也发出一声鬼叫般怪异惨呼,两道黑影霎时冲出底舱入口,带出一股猛烈劲风,蓦地便消失无踪。

    那两名水贼惊得呆了,一人腿一软竟坐倒在地,只听他颤抖着声音道:“那是甚么?”

    另一人脸色煞白,“呸!”了一口,道:“我哪知道!”

    先前那水贼低声道:“那怪叫不像是人声啊!该不会......真有鬼吧?”

    另一名水贼只感后背一凉,竟是冷汗涔涔流下,他提起朴刀,道:“癞子你先守着,这里情况有异,我先回寨里跟当家的们禀报!”言罢一溜烟儿便逃了,只留那“癞子”一人在冷风里颤抖。

    “娘也!”那“癞子”叫苦一声,暗骂道:“你他娘的溜了,倒让我来当替死鬼么?”他左右一看四周无人,赶紧拎起钢叉跟着那水贼跑了。

    希言一手提着长剑,一手制住“巴嘎”,只在岗哨塔楼间纵跃,华山轻功有了蛊毒内劲加持,希言只觉耳畔呼啸生风,身法比以往快了不止一倍,来去如风悄无声息,直如鬼魅一般。他越走心里越是惊惧,心想这蛊毒内劲当真如此了得,自己才刚刚入门,便有这等威力!但他旋即想到,物极必反,这般耗费自己的潜力必遭反噬,想到这里,他心里凄然一笑,暗道:“管他反噬不反噬,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胡思乱想间,他已离那艘海船越来越远,眼见面前不远有一个高耸的箭塔,却是一个瞭望的好去处,他一提内劲,如灵蛇般沿着木桩架向上游去。待到得塔下,他左手扶牢木桩,右手猛然向塔内一掷,只听扑通一声,那“巴嘎”应声掉进了箭塔内。霎时只听一人喝道:“甚么人!”

    那“巴嘎”被希言如死狗般拖来拽去,早已头昏眼花,这番摔到箭塔里,更是摔了个七荤八素,半天吱不出声。

    “啊呀!吉野大人,您怎么上来了?”却听箭塔内那水贼惊道。希言这个时候才知道这扶桑人名叫吉野。

    这厢“吉野大人”仍在头晕眼花,强打精神抬头一看,只见一名水贼挎着一张大弓,正关切望着自己。可算是见到自己人了!吉野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一把拽住那水贼,竭力想要说些甚么,可一张老脸憋得通红也没说出半个字来,只有“咿咿唔唔”的怪叫声从喉管传来。

    这水贼苦着一张脸,寒声道:“吉野大人,小的听不懂扶桑话呀!”

    那吉野哪里说的扶桑话,却是被希言点了哑穴说不出话来,他急得发狂,正要翻身爬下箭塔,却突然望向那水贼身后,嘴巴张得老大,直如见鬼了一般。

    那水贼见他这副模样,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暗道:“这厮难道是发了什么病?”正疑惑间,却突然感觉脖子一凉,他低头一瞧,却见半截青锋已架在了自己脖子上。那水贼登时明白来了高手,他全身发软,连连哀叫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饶已经求过了,可那半截雪亮剑光仍不急不缓地向自己脖子割去,那剑无比锋利,那水贼脖子瞬间便破了皮,一条血线延着脖子直直流向前胸。那水贼眼见来者一言不发只要杀人,登时吓得屎尿齐流,两腿一软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悲声道:“爷爷饶命啊!我到底做错了甚么啊!”

    希言全身黑衣,戴着斗笠,手中长剑停了下来。只听他冷声道:“打家劫舍,杀人越货,还敢问自己做错了甚么?”

    这水贼霎时明白,多半是来了个寻仇的高手,他连忙哭道:“大侠明鉴啊!小的只是个放哨的呀!绝没干过那杀人放火的勾当啊!”

    希言见他哭得哀哀戚戚,颇见真诚,便收起了清雪,只定定盯着那水贼。那水贼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吓得魂不附体,兀自跪在原地不敢妄动。

    “转过身来。”那水贼只听身后那人沉声说道,他抖抖嗖嗖跪着转了过来,仍旧不敢抬头。

    只听希言沉声道:“你助纣为虐,我本该为民除害,但你若能将功补过,我便免你一死。”

    那水贼忙道:“大侠只管吩咐!”

    希言低声道:“你把守岗哨,这寨子里布置当是最为清楚不过,现下我要你把寨子里机要之处一一说给我听。”

    那吉野一听便觉不妙,连忙“咿咿呀呀”地叫唤起来,示意那水贼不要交代。

    那水贼性命捏在别人手里,哪里有空管他?只听他颤声问道:“哪些算机要之处?”

    希言鼻子里哼了一声,横眉道:“你说呢?”

    眼见这怪人又要发火,那水贼不敢再问,赶紧搜肠刮肚把主殿和各个堂口位置、把守和岗哨的布置、甚至是囚室在何处都一一说给了希言。

    希言听了半晌,心里已有计较。他缓缓蹲下身子,轻轻弹了下清雪剑身,那铮铮剑鸣之声“嗡!”地传来,只听他沉声道:“若是你敢有一句谎话,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那水贼脖子边兀自鲜血长流,登时吓得伏倒在地哭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啊!”

    希言刷地一声收起了清雪,双手抱胸立在原处,双眼死死盯住了港口,不再说话。

    等了半晌,也不见这个怪人有下一步动作,那水贼和吉野两人跪在地上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演的哪一出,该问的已经问了,他不走等着吃宵夜么?可两人谁也不敢妄动,只能老老实实跪在原地。

    “怎么还没动静……”希言面沉如水,心里却打起了鼓——难道那老者是骗自己的?想到这里,他心里暗生懊悔,那老者自己只见过他一面,凭什么要如此相信他?若是他不引爆火器室,自己的计划就全部泡汤了,说不定自己现在已经暴露了!

    “轰......蓬!”希言正忐忑间,却听一声巨响从港口传来,那响动如同山崩地裂,旋即一股强烈气流扑面而来,他瞬间感觉箭塔猛地一晃,几乎站立不稳,霎时只见一团耀眼火光冲天爆燃,原本影影绰绰的港口登时被那猛烈火光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希言被强烈火光射得睁不开眼,火光稍缓,他凝目一瞧,只见先前那艘海船燃起了熊熊大火,直从船底烧向了甲板重楼,火势猛烈,那桅杆巨帆瞬间被引燃,火光借着江风飞舞肆虐,直直扑向一旁锁住的另一艘海船。只听那爆响之声连番传来不绝于耳,那三艘海船上无数守船水贼登时乱成了一锅粥,纷纷跳船逃生,不远处呼喝之声大作,却是寨子里的大队人马向港口赶去。

    “成了......”希言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他没有信错人,忧的是那老者多半凶多吉少。他不及细想,右手一翻,清雪剑鞘霎时无声点向那水贼的百会穴,那水贼兀自被那爆炸声响惊得没回过神,却觉头顶一痛,霎时昏死了过去。那吉野眼见希言发难,吓得瘫坐在地,双手连摆,还没等他摆出求饶架势,身子却猛地腾空而起,又被希言拎着向寨子里飞掠而去。

    冥鲲殿内,“快意”牌下,一名白发男子以刀为杖,双手杵在刀柄之上,此时刀已离鞘,狭长刀刃闪动着幽幽火光,他双目静静望着远方火光,看不出喜怒。晚风骤起,吹得他银发飞舞,宽大长袍里劲风鼓荡,雄壮肌肉隐约可见。

    希言左手持剑,右手挟住吉野,冷冷望着殿上那个白发男子,不需多说,他知道此人就是那黑龙寨大当家——源治千夜。

    “这招叫做甚么,声东击西对吧?呵呵,不过,阁下比我想象中......来得要晚啊。”只听源治千夜缓缓道,说话间,他仍眺望着远方,并未正眼看希言一眼。

    希言心里一惊,这才知道对方早有防备,既然知道自己要来,还让所有人都撤走,这人未免太狂。他沉声接道:“报应也许会晚到,但绝不会不到。”

    “报应?”那源治千夜似乎微微一奇,他终于收回远眺的目光,开始上下打量阶梯下这个年轻的身影,半晌,只见他嘴角微微一扬,眯起细长双眼缓缓道:“啧......就凭你么?”

    斗笠下,希言双目如电,直视源治千夜,道:“就凭我。”

    源治千夜点了点头,似乎颇为赞许,只见他活动了一圈脖颈,好整以暇道:“好吧,我就在你面前,要如何报应,请君示下。”

    希言见他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里火起,不过他仍牢记自己此行的使命,当下压住怒火,道:“动起手来,我手上这个人可有些碍手碍脚。”言罢抬手一掌便拍开了那吉野的哑穴,那吉野憋了半天,登时哇地一声挣扎哭叫道:“大哥救我啊!”

    那源治千夜面无表情看了看吉野,闭目道:“阁下意欲如何?”

    希言沉声道:“把你们劫掠来的那些姑娘全都放了,我便饶了他,否则嘛……”希言抬起剑鞘,抵在了吉野脖子上。他心思如电,料想到这源治千夜必定会顾及自己弟弟性命,眼下第一步炸船已经成功,若是把那些被劫持的姑娘救下,那就算后面自己战死此处,也不算白死了。

    那吉野知道希言的厉害,当下吓得两股战战,哀哀告饶。源治千夜皱眉望向希言,他“嘶”地吸了一口气,一手支额道:“这个要求......不太好办呀。”

    希言冷冷道:“我没问你好办不好办,我只问你办不办。”

    源治千夜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微微一笑道:“要放掉那些女子,寨子里诸君可没了乐子,如此一来,他们必会对我心生怨恨,日后我说的话他们还会听么?”

    希言一听差点气炸了肺,怒道:“乐子?你还是人么?若是你自己的妻子、孩子、母亲被人当乐子,你还会这般说么!”

    源治千夜一撇嘴,毫不动气道:“这个世间本就弱肉强食,若是真有那么一日,我也无话可说。”

    希言从未见过思想如此怪异之人,他缓缓抽出长剑,冷声道:“如此说来,你是不肯放人了。”

    源治千夜呵呵一笑,右手一摊,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却是让希言动手杀掉吉野。

    那吉野眼见两边三言两语便谈崩了,这戴斗笠的仿佛立马要杀自己祭旗,登时一脸煞白,高声哭叫道:“大哥放人吧!日后我们还可以再去抢啊!”

    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希言反手一耳光打得吉野半晌回不过神来。眼见源治千夜心如铁石,要换出那些被劫姑娘是无望了,但要让他杀死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质,他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正踟蹰间,却见那源治千夜饶有兴致地望着自己道:“阁下今日怕是第一次杀人吧?”

    希言冷声道:“你错了。”

    源治千夜微微一奇道:“哦?”

    希言浑身渐渐蓄满功劲,只听他咬牙道:“我杀的......”清雪长剑已出鞘,荧荧剑光映得他目若灿星,他重重吐出了三个字:“不是人!”杀气陡生,那吉野只觉背上一紧,霎时双脚离地,却是被希言扔向了源治千夜。

    源治千夜眼见吉野飞速撞来,身上显是被这斗笠人灌注了内劲,他不清楚这内劲是否带毒,当下横起长刀,刀身对着吉野猛然拍去,只听“啪”地一声爆响,那吉野被长刀拍中了腰腹,霎时惨叫一声骨碌滚向地面,旋即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吉野方才落地,只见一点寒星直直刺到了源治千夜面门,却是清雪剑锋已至,源治千夜邪鸷一笑,手腕向上一抖,长刀瞬间立起,直直向剑身斩去。希言眼见剑路被挡,不待身子立定,当下纵身一跃,右足运起蛊毒内劲猛然却向源治千夜手腕踢去,他料定对方长刀正斩向清雪剑身,必定无法顾忌自己这一脚,况且自己还运起了蛊毒内劲,这一脚下去必定缴械,想到这里,他脚下更是飒飒生风,势在必得。

    “哈哈!”却听源治千夜一声怪笑,希言只觉眼前刀光一闪,那清雪剑身登时被重重一击,他发力死死握住剑柄,才没让剑被击飞,可虎口已被震得发痛,足见这一刀力道之重。剑招被破,希言连忙在空中收住踢出的那一脚,他知道对方破招后必会发起反攻,果不其然,只听“嗡!”地一声破空轻响,那刀光霎时便斩向自己右足,希言人在空中无力可借,身子直直向那尖刀撞去。

    间不容发间,只听希言大喝一声:“离火!”手中长剑登时运转如盘,那剑尖带着点点火星霎时铺天盖地扑向源治千夜,源治千夜若是不收刀设防,那漫天火星不知哪一点是虚,哪一点是实,若是实的那一点落在自己身上,怕是要戳出一个透明窟窿来。却见他微微点头,好似颇为赞赏,不慌不忙间单手抬起长刀向那火星中间一点,蓦地呼啸剑影瞬时平息,漫天火星倏然消失不见。“啪哒”一声,希言双足落地,他脸色铁青,呆呆望着清雪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见那源治千夜长刀刀尖正正架着清雪剑尖,分毫不差。

    能从那无数火星中能够一眼识出虚实已是非同凡响,他竟然还能以刀尖制住剑尖,一招破掉威力巨大的离火剑,这人眼力跟刀法怕是已臻化境!希言只感周身泛起一阵寒意,心里已经知道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这一趟怕是有来无回了。

    “剑道五戒。”只听源治千夜缓缓道:“戒急、戒弱、戒惊、戒惧、戒疑。阁下出手既急且弱,稍一遇阻滞便又惊又疑,仿佛一个刚从武馆里走出的学徒。本以为今日能遇上个像样的对手,啧,看来我今日是白高兴了一场。”言罢他竟收起了长刀,面无表情盯着希言。

    希言知道他说得一点不错,自己二十年来一直在山上学艺,实战经验几乎没有,拿甚么跟这种以杀人为生的杀手来拼?但小七等人惨死之状历历在目,不杀掉这黑龙寨首脑,日后不知还有多少无辜百姓遭殃!“可恶啊……”想到这里,他紧紧握住剑柄,死死盯住源治千夜道:“不必多说,今日有你没我!”言罢纵身向前,又是一剑向源治千夜刺去,接着八卦归元剑中巽风、坎水、兑泽等华山正宗剑法一一使出,希言纵横驰走,剑招一招快似一招,专攻源治千夜全身大穴。

    却见那源治千夜双足牢牢立在原地,左手背在身后,单凭右手持刀接连破掉希言那凌厉剑法攻势,他每次挥刀只有一招,但那一招不是直攻希言破绽,便是轻轻巧巧将剑势挑偏,刀法快若光影,希言在他身旁全力猛攻数十招,却连他衣角也没沾到。那长刀不知由何打造,似乎沉重无比,希言手中清雪每次被它斩到,便感觉把握不稳,希言只能靠意念苦苦支撑。

    “阁下使的是华山派的剑法。”源治千夜一边挥刀破招,一边闲适说道:“可惜,还得稍加努力啊。”

    希言见他叫破自己来历,还阴阳怪气地讽刺自己剑法,心里又急又怒,可又偏偏丝毫奈何不得这人,心里焦躁起来,翻飞缠斗中,他手中剑法虽快,但快中带乱,破绽渐渐显露。

    只听源治千夜喝道:“如此下去,你十招内便要落败!拿出你的真本事吧,勇士!”他一直招架并未反攻,只是一心想要见识世间是否真有“剑气化虹”这等奇事。

    希言何尝不想拿出真本事?可他照着心法口诀竭尽全力运起全身蛊毒内劲,那内劲却气若游丝虚无缥缈,仿佛已经消耗殆尽一般,剑刃上也丝毫没有一丝光芒显现。剑招递到后面,他身法越来越滞缓,双腿也感觉越来越沉重,一个不妙的念头浮现在他脑海——蛊毒反噬。

    “不!不是现在!”他心中悲愤交加,高喝一声,运起全力使出一招“流星飒沓”,剑影如彗星般斜飞而下,直刺源治千夜胸腹大穴。只听“乒!”地一声脆响,源治千夜横起一刀破开希言剑招,旋即手腕一翻,沉重长刀登时无声架在了希言肩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