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天，昏暗压抑。</p>
许浅素与露莎米奈暂且在林中住了下来。</p>
能切开空间，在现世与究极空间来去自如的纸御剑显然天赋不菲，需要许浅素自个去挖掘，一只只抽丝剥茧般找它出来。</p>
在时间流速暂且不明的此刻，那只天赋异禀的纸御剑就是两人回到现世的希望。</p>
露莎米奈也乐得如此，那个老人在究极空间生活了不知多少年……这么一个万事通可谓是每一位研究者的瑰宝。</p>
不过老人在畅所欲言一次后，似乎就失去了话头，露莎米奈的大部分问题都被他搪塞过去，要么就是当谜语人。</p>
这简直就是对研究员最大的折磨，露莎米奈都快被气哭了。</p>
许浅素对究极空间没什么兴趣，空间胶囊就一个，小小五平米的房子住着他和露莎米奈，自然有许多不便，因此他干脆在遗址前准备再建个木屋，显然是打算在森林里常住。</p>
老人完全不以为意，每天只是靠在躺椅上睡觉一动不动，露莎米奈甚至怀疑他会不会突然死在躺椅上。</p>
在砍树收集木材时，还有几只傻憨憨的纸御剑飘过来，意思是需不需要它们帮忙，结果被沙奈朵一挥手全部撵了出去。</p>
哪来这么多宝可梦天天往素素跟前凑啊！真讨厌！</p>
有宝可梦们在，木屋很好修建，沙奈朵随手就能将一根直径两米有余的参天古树连根拔起，小袋兽张开小爪爪咻咻几下就能将原木切成整齐的木材，完全不需要许浅素亲自动手。</p>
短短几个小时，就将木材收集好，许浅素便指挥宝可梦们搭建。</p>
露莎米奈眼看老人又睡了过去，心有不满，来至许浅素身边，坐着小木椅，撑着侧脸，显得百无聊赖。</p>
只是偶尔想到什么，神情浮现几分犹豫。</p>
和许浅素生活了三天，其实日子过得挺好的，有吃有睡，即便想洗澡，七夕青鸟也会使用求雨收集雨水……除开这里不是现世外，其实与旅行也没什么差别。</p>
但内衣……露莎米奈保守极了，守寡十几年，恪守己身，洁身自好，哪里受得了天天空荡荡地到处跑。</p>
虽然防护服将她包裹的很严实，但防护服又没有自动清洁功能，总要脱下来清洗……而且算算日子，葵事也快来了。</p>
自己的衣服是沙奈朵给换的，但内衣这种私密衣物……也不知是扔了还是被许浅素收了起来。</p>
露莎米奈杏眼微微眯了下，以她的年纪与身份，对许浅素这小年轻肯定是没什么异样想法的，想必许浅素也一样，但男孩子嘛，总归是对那事儿比较感兴趣，这实属人之常情，万一是藏起来，然后趁着她睡着干那事儿……</p>
露莎米奈轻轻摇头，在她眼里，许浅素可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他应当是克己复礼，儒雅随和，有君子之风的男人。</p>
但内衣总得取回来啊！这样每天清洗，再拜托九尾烘干，倒也能勉强撑下去……总不能一直空荡荡的。</p>
可这该怎么开口？</p>
“我给阿姨也做一间房？总是住在那狭小的胶囊里，怪压抑的。”</p>
忽然许浅素的声音传来，露莎米奈回过神来，坐直几分，端庄优雅，微微颔首，“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小许在照顾我……有劳了。”</p>
“只是我的宝可梦们比较能干罢了。”许浅素笑了下。</p>
小袋兽当即踮起脚尖儿，伸出小胳膊举手，又指了指她切开的木材，咯咯笑着，“我很厉害哒~”</p>
“当然，毕竟你这么努力，要是这样你都厉害不起来，我都要哭了。”许浅素手抵着下巴，望着小袋兽笑道。</p>
“为什么要哭呢？”小袋兽歪了下小脸，略显好奇。</p>
“太喜欢你了，所以你身上每一件小事都牵动着我的心情。”</p>
小袋兽有点害羞，小尾巴一晃一晃的。</p>
露莎米奈看了许浅素几眼，觉得他更不是那种会使用女子的私密衣物的人……内衣应该不是被他贴身携带，是在空间背包里吧？</p>
露莎米奈偏头看向堆在一颗树下的空间背包，又瞥了许浅素一眼，确定他没往自己这儿看，才缓缓起身，宛若散心般来至树下，背对着许浅素蹲下，挡住他的视线，动手翻找。</p>
许浅素侧眼看去，本就略显紧身的防护服此刻显得张力十足，完全没有一点褶皱……是在找内衣吧。</p>
许浅素移开视线，省得待会儿瞧见了尴尬。</p>
露莎米奈精神高度紧张，时不时用眼角余光往后看一眼，翻了两个空间背包，她才在第三个背包里发现叠的整整齐齐的内衣。</p>
她神情一喜，捏了捏……质地柔软，触感丝滑……上面也没什么奇怪的污渍。</p>
她将其抱在怀里，轻舒一口气……终于不用再光溜溜的啦。</p>
许浅素没有太在意露莎米奈，他来至老人身侧，坐在椅上问道：“我们总会离开这里回到现世的……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p>
老人抬了抬眼角，嗓音沙哑中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暮气，口吻平淡，“回现世做什么？”</p>
“不想去凯恩岛看看吗？”</p>
“她都死了，那个地方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特殊之处。”老人的话看似绝情，但经历了这么多，他早就看开了。</p>
许浅素沉默少许，又指了指在周围宛若雪花般飞来飞去的纸御剑，“它们之中，谁的天赋比较好呢？”</p>
老人抬眼看向纸御剑，问：“想收服一只？”</p>
“我必须要回现世，听说天赋好的纸御剑能斩开空间，打开究极之洞。”</p>
“没错……”老人眯了眯浑浊的眼眸，呵呵笑了声，“但谁有那个能力……你自己去试吧，你估计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了。”</p>
眼看从老人这里问不出什么，许浅素也便不再多言。</p>
究极空间没有天色之分，总是压抑的黑。好在许浅素有块怀表，倒是不至于分不清时间。</p>
短短一天内，木屋就建了一大半，估计再有十个小时就能建好。</p>
露莎米奈以洗澡的借口，躲进胶囊里，清洗着内衣……等洗完内衣她又犯了难……防护服她也想洗一洗，但就这么一件衣服……总不能光溜溜地见许浅素吧？</p>
苦恼间，房门忽然被打开，把露莎米奈吓了一大跳，侧眼看去，九尾踩着轻盈的步子，叼着干净的白衬衫与黑西裤走进来，放在地上，轻轻舔着前爪的毛发，许浅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p>
“听老人家说，我们也不必一直穿着防护服……来时九尾还拿了几套衬衫……我们换洗着穿吧。”</p>
露莎米奈拾起衬衫，忽然觉得许浅素这个人聪明的过分……明明她才是长辈，却一直被他照顾。</p>
虽然有些丢人，但为人母十几年，露莎米奈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体贴地对待过。</p>
滋味其实还不赖。</p>
露莎米奈抱着白衬衫忍不住嘴角勾了下，露出一抹笑意。</p>
房屋外，许浅素则组织起宝可梦们和纸御剑切磋。</p>
以他如今的眼力还不至于看不清宝可梦的天分……只要打一场就能将纸御剑的潜力看得明明白白。</p>
不得不说，究极异兽简直就是对战机器，简单打了几场，竟是没一只弱的。</p>
纸御剑们明显缺乏锻炼……所以它们算是天生的强者。</p>
不过还没出现能一击斩开空间的高手……</p>
许浅素偏头望着密密麻麻的纸御剑们，保守也有万余只……估计要几个月的时间了。</p>
纸御剑们乐乐呵呵，高兴极了，自告奋勇和宝可梦们对战……它们天天待在森林里，虽说和平安稳，但总归有些平淡。</p>
许浅素的出现便如画笔，为它们单调的生活增添了不少色彩。</p>
露莎米奈换上白衬衫走出房间，下摆扎进裤子里，凸显出那美好动人的纤腰，熟透了的少妇，虽不至于盈盈一握，却也恰到好处，气质凛然清冷，但瀑布般的长发又为她添上几分婉约温柔。</p>
她偏头望着坐在椅上，仰首望着宝可梦们的许浅素，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继而看向木屋旁……那有着一片菜园子，青葱一片，草有腰高，旁边还有一处小棚子，内里堆积着工具，不过已经很久没有修整过了……显然是老人年轻时用过的。</p>
未来也不知要在这里待多久……带来的食物总有吃完的一天。</p>
露莎米奈琢磨少许便迈步走去，拿起小镰刀，将袖口向上挽了挽，露出光洁雪腻的小臂，弯腰割着杂草，显然是打算修缮修缮。</p>
许浅素偏头看来，略显惊讶……露莎米奈不应该先去追问为什么究极空间的土壤能种菜，种的菜有什么奇怪功效吗？</p>
老人依旧躺在椅上，一动不动，宛若断了气，只是偶尔抬起眼帘，望着宝可梦们与纸御剑的战斗，不知在想些什么。</p>
露莎米奈砍着杂草，偶尔看许浅素的背影一眼，似乎是想在压抑孤单的世界找一点同伴的安心感。</p>
没有多久，许浅素又起身回了房间开始做饭。</p>
不多时咕噜咕噜的香气弥漫在林中。</p>
许浅素呼唤两人吃饭，老人依旧躺着，只是淡淡道：“不用在乎我。”</p>
露莎米奈用手背擦了擦额前的细汗，她可谓博学多才，有关学术科研的地方都会一点，甚至还有植物学的学位。</p>
不是这么优秀，她也不可能把以太基金会做这么大。</p>
但毕竟是女子，体力比较弱，不一会儿就又累又饿，恨不得席地而睡。</p>
闻言连忙放下小镰刀，走进屋里。</p>
许浅素已经将饭菜摆在桌上，又向她递过湿毛巾，指了指侧脸。</p>
露莎米奈也没什么羞意，道了声谢，擦擦脸颊，吃饭时，又让许浅素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p>
“吃饭把防护服脱了，我给你洗洗。”</p>
“谢谢。”许浅素也没推脱，吃过饭便换上另一套白衬衫。</p>
露莎米奈双手相握站在屋外，眼皮沉重，宛若下一刻就要睡了过去，但还是强撑着想等先洗干净衣服再睡。</p>
待她将许浅素的防护服洗过后，躺在床上，闭上眼帘，却是没有睡着。</p>
许浅素关上灯，打着地铺，搂着宝可梦们睡在床下。</p>
“下面睡着是不是很不舒服？”露莎米奈听着晰晰索索声，忽然轻声问。</p>
“我不太在意这些，而且搂着宝可梦们，别提多舒服了。”</p>
“是吗？”</p>
“嗯。”</p>
简短的交流后，两人之间就没了言语。</p>
少许后，露莎米奈又小声问道：“万一我们回不去该怎么办？”</p>
最初来到究极空间的兴奋，此刻已经被沉重所取代。</p>
“回不去，那阿姨就再也见不到莉莉艾了。”许浅素并没有安慰她，而是低声回答。</p>
露莎米奈沉默少许，才低声道：“这些年，我很对不起她……”</p>
“阿姨此刻就住在究极空间里……是不是觉得这地方也就那样，压根没什么值得喜欢的点。”</p>
“我研究究极空间，可不是因为喜欢。”露莎米奈呵呵笑了一声，翻了个身子，忽的觉得心情轻快了不少，“我们两人流落究极空间，小许心底是不是觉得这是个能让阿姨放下执念的机会？”</p>
露莎米奈终究是聪明的，三言两语就猜到了许浅素的心思。</p>
“一部分吧。”</p>
“一部分？”露莎米奈嗓音好奇。</p>
许浅素轻叹一口气，“你研究了究极空间这么久，结果连去也没有去一回，未免也太残酷了。”</p>
露莎米奈撑起身子，白衬衫最上面的纽扣被打开几颗，昏暗中依稀可见雪白的弧度与黑色的内衣边缘。</p>
她看向许浅素的方向，愣神了下，才轻声问：“你……我们流落究极空间，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蹊跷？”</p>
话音未落，她又宛若小姑娘似的，娇声喊道：“不许骗我。”</p>
“是……我们并不是被忽然出现的究极之洞吸进去的……是我主动带着你走进来的。”许浅素笑了下，也没隐瞒。</p>
“你主动的！？”露莎米奈杏眼瞪得圆圆的。</p>
“当然，我可不会不小心到被究极之洞吸进去。”</p>
“那你骗我作甚？”</p>
“总得制造一种紧迫的氛围，若非如此，阿姨估计不会放下执念，莉莉艾也就会一辈子就你疏远。”</p>
“所以你就骗我？”</p>
“是。”</p>
“你真讨厌！”露莎米奈生气了，她又躺下来，翻了个身，背对着许浅素，饱满的胸脯不住起伏，显然被气得不轻，困倦的头脑立刻就清醒了。</p>
“抱歉。”许浅素道了声歉，这事儿确实是他不对。</p>
露莎米奈生了会闷气，结果又转过身来，狐疑问道：“你应该知道究极空间内很危险吧？”</p>
“对阿罗拉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许浅素都快睡着了，闻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揉了揉侧脸，小声回答。</p>
“那，那你怎么还主动走进来？”</p>
“我不来，你也会来，你这一生无论如何也会来一次究极空间，谁拦着都没用，所以我总不能把你一个人孤零零丢在这里不是？至少我陪着你，还能安全点。”许浅素又打了个哈欠，伸手轻抚着九尾柔顺的皮毛，轻声道：“解释再多，原因也就两个，一个是希望完成你的执念，另一个就是希望你能多关心些莉莉艾。”</p>
露莎米奈抿了抿粉唇，有些不可置信，“只是这样？只是这样，你就带着我跑到这里来？”</p>
“你不想来究极空间？”</p>
“不……”露莎米奈嘴唇嗫嚅了一阵儿，最后低声道：“让你费心了……”</p>
“女婿应该做的。”许浅素笑了下，“毕竟你是莉莉艾的母亲，她爱你爱到骨子里，我自然也就爱屋及乌了。”</p>
露莎米奈不再言语，房间幽静。</p>
许浅素以为没话说了，准备睡觉，头脑昏昏沉沉之余，结果又听见露莎米奈柔美的嗓音，又惊醒过来。</p>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不称职？”露莎米奈声音很轻。</p>
许浅素揉了揉开始鼓胀的太阳穴，道：“确实不称职，但我也能理解。”</p>
“嗯？”</p>
“假如我和玛俐小姐有了女儿……”</p>
“玛俐？为什么不是莉莉艾？”</p>
“额……那就莉莉艾，假如我和莉莉艾有了女儿，结果她失踪了，我一样会茶不思饭不想，活得浑浑噩噩，到那时，估计也会疏远女儿。”</p>
“你不爱你的女儿？”</p>
“爱啊，当然爱，只不过我更爱莉莉艾而已。”</p>
露莎米奈展颜一笑，嗓音清脆，笑得宛若二八年华的少女，笑得……有点像玛莉亚妈妈。</p>
这让许浅素有了不太好的回忆。</p>
“你真温柔。”笑罢，露莎米奈又捏着被褥的一角，小声道。</p>
“只不过是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而已。”</p>
“……我们还能回去吗？”</p>
“可以，只是不知道要多久，我留了后手，但这里和现世有时差，可能需要几周，几个月，几年……”</p>
“原来如此。”露莎米奈点了点头，倒也没什么失落的表情。</p>
“还有话吗？”许浅素真的困了，他直白问。</p>
“没了。”露莎米奈笑了起来。</p>
许浅素闭上双目，不一会儿就睡着了。</p>
露莎米奈之前困极了，但此刻她也没有一点睡意。</p>
她撑着侧脸，望着侧方许浅素的睡脸，淡金发丝自额前垂下，在昏暗光线中，那双碧绿色的双眸很漂亮。</p>
露莎米奈已经来到了究极空间，如许浅素所言，这里确实没什么意思。</p>
从前苦苦追求的东西，等拿到手中，才发觉那不过是一滩黄土，随手可弃。</p>
但有人居然会为了她以身涉险……</p>
比起究极空间，还是眼前这个骗她的女婿更有意思一点。</p>
不知过了多久，露莎米奈又小声问：“既然你骗我，干嘛此刻又要说实话呢？”</p>
许浅素已经睡着了，因此没有答复。</p>
露莎米奈也不生气了，她翻过身子，将身上的被褥拉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