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天不渡人，人自渡
    古代，只有皇帝才会被称为万岁，本意有永远存在之意，本为臣下对君主的祝贺之辞。
    这种称呼不是谁都能受得起的。
    万岁和万祟，一字之差，意思更是天差地别，汇聚了万千祟念之力，经福先生巧妙的改变后，变成了一门极其可怕的邪术。
    万祟朝拜，三呼万祟。
    一瞬间，虚空便是鬼哭狼嚎，天地惨然无光。
    妙真身体颤动，每一声喊下去，自己身上的道韵就硬生生被打下了一层。
    甚至是有种魂火不稳，要被直接灭掉的感觉。
    见状，福先生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来，斜眼看向脚下的卦盘，咧着嘴坏笑起来。
    “别以为我不懂，在你的卦盘里，你我两人，你至少要三步才能成卦，若是我不动，就要六步成卦，你撑得住六步么？”
    两人在虚阴之地待了那么久，老道士的手段他早就摸清楚了。
    自己这万祟术，虽然粗糙，只是简单地结合了叫魂和拜术，并不能算是一门绝佳完美的术法，但对付老道士已经足够了。
    只要自己不动，任凭身后万祟朝拜，看这个老道士能撑多久。
    妙真闻言慢慢地抬起头来，原本就沧桑的脸庞此刻更显老态，目光审视着那座万祟山，不禁点着头说道：“亏你能想到这个办法，想了很久了吧。”
    “没多久，自我进入这大墓里后，看到了源源不断被摄入启门图里的祟影时，我就想到了，怎么样，厉害吧！”
    福先生面色得意，也不怪他这般嚣张，天底下的异术多如牛毛，可就算是那些不入流的小术，也是经过不知道多少次尝试后，在机缘巧合下创造出来的。
    能够自创一术者无不是天资聪慧之人，甚至凭借一术可称王称霸者不在少数。
    正如那句话，一招鲜吃遍天。
    但放眼过去未来，能如福先生这样，片刻间就能随意创造术法，甚至都不需要去慢慢地尝试，就能将几种术法组合在一起的怪物，天下再无左右。
    就凭这一点，术道至极非他莫属。
    哪怕是当初的老鬼也万万比不得他。
    只是……
    妙真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一根根白发从额头上飘下来，妙真浑浊的双眼下溢出一抹杀机，缓缓抬手起势：“谁说，我占卜还需要起卦呢？”
    ？？？
    福先生闻言一怔，起卦占卜，投石问路，这不是基础操作么？？
    只见妙真唇角上扬，手指张开，轻声道：“卦来！”
    随着一声卦来，
    顿时间，脚下八卦飞快旋转，竟是直接跃过了占卦的步奏开始快速成卦。
    不多时，两道卦符凭空出现在妙真身后。
    上离下乾。
    卦，天火大有！
    卦成之时，妙真身上便是涌动起一股无名的气运，气运加持，魂火骤然化作大日。
    妙真手指结印，双眼眸光微垂：“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
    伴随话落，霎时间一道强光赫然照亮虚空。
    福先生差点眼珠子都瞪出来，尖叫了一声：“妈耶，你他娘的作弊！！”
    说着，立刻把身后那庞大如山的祟影挡在面前，面容扭曲的大骂道：“臭道士，你骗我！原来你还留了一手！！”
    当年两人在阴虚之地时候，他几次让妙真道人教他算卦，妙真教了好几次，他都没学会。
    于是就问，“为什么这么麻烦，仅是启卦这一步，就要反复六次，卦象还是随机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万一和别人打架，老道士你好不容易完成卦象，最后还是个下下卦怎么办？”
    当时妙真只是淡然一笑道：“这就是易术，我要是想什么卦就什么卦，那我就真成了神仙了。”
    福先生后来还试着琢磨了很久，也没琢磨透彻，干脆就不学了。
    可现在情况明显和当初妙真教给他的完全不一样，这老道士抬手就能成卦，卦成就是天火大有这种上上卦，完全和他当初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啊！！！”
    一时天火晴空，灼烤的万祟山滋滋作响，大片大片的祟鬼在火光灼烧下像是烧化掉的轮胎一样滴答滴答地落下来。
    听到福先生的叫骂，妙真道人脸上笑意渐浓：“藏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今天嘛。”
    说着只见妙真道人再次抬手。
    “嗖嗖嗖嗖……”
    不断有卦象开始在妙真道人的手上成型。
    卦：山地谦。
    卦：火地晋卦
    卦：山火贲卦
    三道卦象，一道胜过一道，这下福先生头都麻了。
    好家伙，加上之前的天火大有，这四卦是六十四卦里拔尖的上上卦，四大吉卦全给他凑齐了。
    你信手成卦也就算了，怎么想来什么就来什么？你这么牛逼，你怎么不去打麻将啊。
    四道吉卦加持，妙真道人整个人如日中天，仿佛一团炙热的太阳，哪怕是站在那里不动，仅凭着周身荡漾的神辉，便是让鬼祟尽灭，诸邪避退。
    但福先生同样也不是什么善茬，眼见情况不妙，索性双手结印，随手十根手指插进自己的胸膛，用力一扯。
    “刺啦……”
    伴随着皮肉被撕开，胸腔赤果果地暴露出来，一颗朱红色心脏砰砰跳不停。
    福先生随手把心脏摘下来，放在嘴里一口咬碎。
    随后对着面前快要融化的万祟山喷出去。
    “噗！”
    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整个万祟山。
    霎时阴风作响，虚空颤动，万祟山骤然开始膨胀，一根根硕大的触手好像是要扎进虚无之中，散发着诡异和不详。
    妙真见状也不得不神色严肃起来，等看到那万祟山，一朵硕大的红色莲花逐渐冒出苗头时，更是脸色阴沉下来。
    “果然，你到底还是没放弃过。”
    “哈哈哈哈，我本就是白莲圣子，当年若不是龙虎山把我囚禁，那腐朽王朝灭亡之际，就该是我降世主持灭道的时候。”
    福先生脸色狰狞，随后口中念诵经文：“吾侪参透不染尘，无影寺里钟鼓呜，纵横自在观光明，无处不照透玲珑，三阳回涅生弥勒，两元渡厄起刀兵，天上换玉皇，地下换阎王。”
    伴随着经文念唱，那朵生在万祟山上的莲花越发妖娆阴邪。
    滚滚煞气直冲牛斗，竟是与妙真道人身后大日之火平分秋色。
    “杀，杀！杀！”
    一阵阵喊杀声，从冥冥之中响起，这杀声仿佛贯穿时空岁月，来自于过去白莲教的每一次祭祀呐喊。
    甚至肉眼可见地有一缕缕信仰之光从那些祭坛中飞出，降临在本世这朵莲花之上。
    “哎……”
    妙真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淡然地再次启卦。
    这一次脚下八卦旋转，与之前四卦相比，速度要慢了很多很多。
    妙真并没有直接出手干预，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的卦盘，眼底闪过片刻不舍。
    这时，福先生突然注意到，妙真道人的身体正在快速衰老。
    那是肉眼可见地在急速老去。
    头发大片大片地脱落，原本还算是健壮的身体，此刻血肉褪去，只剩下干煸的老皮挂在骨头上。
    看到这一幕，福先生脸上笑意渐浓，一拍脑门，欢喜得手舞足蹈：“哈哈，你撑不住了对不对，你该死了对不对！哈哈哈哈，终究是肉体凡胎，你斗不过我。”
    妙真并没有回答福先生，只是艰难张了张嘴，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人死为鬼，，鬼死为，死为希，希死为夷，夷死为微，你还能死几次？”
    福先生一怔，歪着脑袋看向妙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妙真分明已经老得连说话都不利索。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福先生心底反而生出了一种极大的不安。
    他嘴里小声嘀咕着：“人死为鬼，鬼死为，死……不对！！”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盯着妙真道人：“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妙真笑了。
    只是松垮垮的脸皮子，耷拉在脸上，笑起来看上去比哭还难看。
    他看着脚下的卦盘，只见一轮卦象已经开始慢慢地停顿在自己脚下，不禁摇着头道；“我要死了，那你说我死了，是什么？”
    “你死了？”
    福先生心底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随后低下头，看着停顿在妙真道人脚下卦象，此刻卦象还不全，但可以看出来是乾卦。
    “乾卦……”
    他心底猛地咯噔一下，旋即红着眼睛抬起头道：“不可能，你想成仙？？你凭什么？”
    妙真眯起眼睛，或者说此刻因为过度衰老，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仰起头，想着往日种种。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过往。
    三岁出家，六岁得了道号，稚童之龄时站在山川之上，看着云海起伏，那时候自己身边也有一个师父。
    他还记得自己师父那要强的模样，还记得师父为了给自己找点药草补充身体，一个人去和山里的老树精斗了三天三夜，回来的时候大腿都合不拢。
    后来长大了，师父也故去了，人世匆匆云海浮萍，名也好，利也罢，最后到头来四大皆空，不过是一捧黄土。
    后来乱世起，众生苦，面黄肌瘦，易子而食。
    天下尚未乱时，已是民不聊生。
    自己能做的只是收一个徒弟，远遁山林去。
    直至徒弟也故去，自己才走出山林，闹的江湖沸腾，打的天下高手抱头鼠窜，逼着仇家低头，杀的一家满门。
    直至天师闻讯而来，一巴掌打醒了自己，幡然醒悟，也是在这一刻才真正的明白自家度人经的含义，无外乎那一句话也。
    “人生在世，皆是苦。天不渡人，人自渡。”
    想到这，妙真唇角含笑：“自是凭良心！”
    “良心？？”
    福先生一怔，旋即大笑起来，他双眼赤红：“老子砸烂了你的良心！”
    说着福先生深吸口气，只见身后的万祟山越发膨胀，上面的莲花摇摆，散发出种种不祥，在福先生的催动下宛若泰山压顶，朝着妙真道人迎头压下去。
    硕大肉山砸下来，威力之大，还未触碰到妙真时，便是令妙真肉身发出一阵阵炒豆般的碎裂声。
    直至一声轰隆。
    妙真都肉身也在瞬间被砸得粉碎。
    “成了！！”
    福先生高兴的手舞足蹈，可很快就又安静留下来，苦着脸一步步走上前，收回了那庞大的肉山，看着面前已经被砸的粉碎的肉身，脸上还保持这笑意。
    可笑得很僵硬，很勉强，亦或者说是在强行地让自己在笑。
    总觉这一下砸下去，砸了个干净，可心头上同时间也是空空荡荡。
    就好像自己一直在游戏中追逐一个成就。
    但当自己完成成就之后，短暂的欢愉下，取而代之的则是茫然和无趣。
    “就这么死了？”
    福先生蹲在妙真的尸骨旁，看着面前已经碎成一堆烂肉的尸骨，眉头逐渐皱起。
    随后突然伸手在妙真的尸体上扒拉起来。
    “不对，不对，你肯定不会就这么死了，站起来，你站起来，你不是成仙么？你站起来啊？？”
    福先生试着把几根骨头拼接起来。
    眼瞅着拼起来的碎骨再次散落一地，福先生呆滞了几秒，恼羞成怒地挥手一甩，将妙真的尸骨打得满地都是。
    正要发起脾气大骂一通，冷不丁就看到在妙真的尸骨下，似乎还有一道卦象。
    当即用手轻轻拨开，一瞧，是个坤卦。
    下乾上坤。
    这是……
    泰卦，天地奉？？
    “轰隆隆隆……”
    首阳山上，许新几人正坐在一棵大树下面乘凉。
    只听许新滔滔不绝的又讲起来，自己当初是如何把崔家二爷吓得仓皇而逃，又是如何见到了鬼仙出世。
    正讲得那个吐沫横飞的时候，突然这头顶一声惊雷炸响声，顿时吓得许新一个激灵，差点一屁股趴在地上。
    缓了半响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头顶天空，只见原本还好好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乌云密布。
    “妈耶，差点把老子魂儿都给吓出来！！”
    “天气预报不是说，今天是大晴天么？怎么突然就起云了。”
    众人也是面面相觑，苦笑道：“头儿，你管我，管他，还能管老天爷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有旦夕祸福，谁知道老天爷怎么突然就变脸了呢。”
    许新一撇嘴：“迷信，什么老天爷，信不信我现在打个电话，让人把雨云打散喽，老子只相信人定上天。”
    说完，许新不免心虚地往上瞄一眼。
    “头，这都快三天了，下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公司那边不好交代啊。”
    一名队员苦着脸说道。
    自从妙真道人等人带队顺着墓道下去后，公司那边也是压力陡增。
    不仅仅是因为抓捕顾项成和福先生的事情。
    说到底，也是怕再闹出人命来，且不说妙真道人，就是四小隐也是一大把年纪。
    况且龙虎山三个赐姓弟子都跟着下去了，现在要是下面出了点什么岔子，公司担不起这个责任。
    “头，别说了，我看这天好像有点……”
    这时一名队员指着头顶：“您看！”
    许新几人闻言这才抬起头，从树荫下走出来往上看，就是这一抬头的功夫。
    “轰！！”
    一道惊雷从云层中荡开，生生将云层劈开一个窟窿，一道金光破虚而下，径直照射在首阳山上。
    也就是这一瞬间，华夏大地上不知多少人震惊地抬起头，望向首阳山。
    原本坐上高铁，已经准备动身前往南方的许家老头，猛不丁地打起一个冷战，站起身趴在窗户前，看着头顶厚厚的阴霾，一张脸的表情就像是活见鬼了一样，尖叫道：“有人成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