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调虎离山(1)
作者:金陵小财迷   寒门重生女最新章节     
    次日一早,沉淮果然翻墙而来。

    他跟颜氏诉苦,说周宅快不能待了,每天门口都被人堵着,尽是些拿着名帖登门拜访的人,还好有墙可爬。

    颜氏过去将这些都看得很高贵、很遥远的,如今被沉淮灌输多了,竟也觉得都是平常事情,什么官员士绅,不过都是汲汲营营,还要时时弯腰求人、常常胆战心惊,哪有小民自给自足的快活?

    就连沉淮高峻总是爬墙而来,她也只作是寻常,彷佛两宅之间的那几堵墙天生就是砌来爬的。

    譬如现在,颜氏笑眯眯地坐在沉淮给她安放在井沿的杌子上,面前的木盆里放着一只刚杀好的老母鸡,等着沉淮从厨房里把烧开的水舀过来,烫鸡拔毛。

    滚烫的热水浇到鸡身上,鸡毛就被烫松了,抓紧时间薅住毛根,拎起来快速地往外一拔,鸡毛就掉了。第一烫是拔秃了一只鸡,还要再烫一次,这回就是精细活儿了,要将细小的绒毛也都逐一拔掉。

    颜氏的手脚十分麻利,满面都是岁月静好。

    苏芽坐在堂屋门前,双手捧脸,忧愁地看着自家单纯的娘。

    据颜氏说,沉淮近日脸色不好看,想是之前的伤病弄伤了底子,所以要好好地补身体,可周宅里的大厨周大柱刚断了手指,没四五个月是康复不了的,一时半会儿哪里能找到可心意的厨子?

    那这帮沉淮调养身体的事情怎么办?

    颜氏心软,就将做饭的事情揽过来了,每天忙得不亦乐乎,补血的,补气的,补骨头的……有刘三点在,对照着沉淮和苏芽的症状,开些食膳的方子不就是举手之劳么。

    苏芽眯着眼睛,看着沉淮忙忙碌碌的身影——哪里不好了?究竟哪里不好了?

    明明一身肌肉紧实着呢,宽阔的胸膛又可靠着呢,不废的时候,拔地而起三五丈不在话下的好不好!

    想到功夫,苏芽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按照昨日的约定,她今天应该再去宋瑾那边,一边陪他,一边自行练习的,可是,撞见凌晨那一幕后,她突然心里怪怪的,有些尴尬,一时半会儿还没有调整过来。

    从孙婆变成宋瑾,她接受的很快,一是因为有两年多的铺垫,相处和感情都是真的,再来也是共情,理解宋瑾的种种身不由己,尤其在很多人心中不拿太监当男人看,她怕刺激他。

    何况,从孙婆到宋瑾,最直接的改变,无非就是装束而已。

    可是,昨天苏芽真的是大受刺激了。

    先是惊艳于宋瑾的长相和年纪,后是震惊于凌晨下房里的动静和黑衣美女。

    当时她作势捂着了双眼,也只是“作势”而已。

    纵然房中无灯,纵然屋檐下暗影深沉,也无碍她看见那女子长得虽美,却已不再年轻。

    早听说太监有狎妓,甚至宫中还有和宫女的对食,也多有过着如夫妻一般的日子,以宋瑾如今处境,狎妓是不可能的,所以那女子是宋瑾的对食吗?

    关于宋瑾,苏芽有越来越多的问题,可是意识到宋瑾有他的身份,绝非当初孙婆可比之后,苏芽却再不能肆无忌惮地去他的房里了。

    怀着这种心态,白天再换药时,苏芽便待着没有跟过去。

    沉淮看她一眼,吩咐高峻去帮刘三点打个下手,便也依旧留在苏家这边。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怎么没跟去看看宋瑾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晚上再去看定型的样子。”

    苏芽神色自若,埋首在一堆明显新印的话本子里。

    沉淮不置可否,伸手从上面取了一本,“《三国志通俗演义史传》?你看这个做什么?”

    苏芽抬头看了一眼,“哦,这是新出的本子,据说比一般的话本更考究国史,你要不要帮我看看?”

    “看了做什么?”

    “看了好卖呀!”苏芽看傻子般地看了他一眼,“最近淮安府官场动荡,说书楼里讲三国、隋唐、包拯等的场子都满了,我猜夫人小姐们也会有关心官场门道的想法,正好给她们讲这新本子。”

    沉淮皱眉,“你还要再去讲话本?”

    “对呀,我腿伤都好了,”苏芽又埋头读书,“等宋瑾的毒拔清了,我准备明日就重新复工,歇了太多日子,损失好些银子了。”

    “银子我有。”

    “嗯,我也有,虽然没你多。”

    苏芽抬头,看着沉淮,微笑。

    她当然明白沉淮的意思。

    然而,讲话本的活计对她来说,从来都不仅仅是谋生,还是她竭力靠近信息源头的重要途径。

    莫说曹青媛如今还没回淮安,便是曹青媛回来了,她该做活还是要做活的,顶多避着曹青媛一些罢了。

    沉淮细细地打量着苏芽,苏芽坦然以对,任他看。

    良久,沉淮笑一笑,果然在旁边坐下,翻开书页,果然认真地读起来了,他将话本子翻得飞快,有时微勾起嘴角,经过苏芽同意后,提笔在本子上批注。

    苏芽渐渐从话本堆中抬起头来,托着腮,歪头痴痴地看着沉淮。

    “又在看什么?”沉淮手底批注不停,只含笑抽空看了她一眼。

    “你以前读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苏芽不知道自己眉眼深情,使人沉溺,沉淮不敢细看。

    “现在什么样,以前就什么样子。”

    “没有头悬梁锥刺股?”

    “我又不打盹儿,那么为难自己做什么?”

    苏芽撇嘴儿,见沉淮落笔合上最后一页,立刻伸手:“给我看看。”

    犹带着新油墨香气的话本子上,新添了许多更小的楷字,夹在天头行间,有纠正,有调侃,更多的是引经据典,又有纠正其中错处诸般,亦庄亦谐,风流飞扬,洒脱不羁意味几欲破纸而出。

    苏芽也不再痴看美男了,捧着话本细细读来,时有疑问,沉淮便给她解释。

    以沉淮三榜魁首、殿试榜眼的辉煌,写些诗词歌赋将邱念云那等小姐迷倒算什么?难得他批个话本演义竟然也彷佛十分在行。

    苏芽一边惊叹,一边恋恋不舍地合上了最后一页,双眼闪亮,“你为什么这么厉害?”

    沉淮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将她头上轻轻一敲,“要给我灌迷魂汤了?”

    苏芽点头如捣蒜,又赶紧摇头,“不不不,我被你灌了迷魂汤了!今日我才知道,为什么你能做金科榜眼。”

    沉淮扬眉,“那些八股算什么?我若不厉害,怎配让你喜欢?”

    苏芽珍重地将手中话本抚平,放好,“待我用这本子挣到银子,定然分你一半。”

    沉淮失笑,将要说话,高峻匆匆而来。

    “公子,郑斌大人派了个锦衣卫校尉来求见。”

    “何事?”

    “府衙大牢被劫,锦衣卫放在其中关押的嫌疑人被杀了小一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