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惠兮觉得鼻子有些酸，低头缓了一会，才抬头回答：“尹公子没有必要那么做。”

    “我虽然不知道宋姑娘的师兄是做什么的，但是应该不是大周的人，他看着大周的官员眼里总有一种审视和漠视。”

    “就像，就像，躲在暗处看一群猴子争王的狼。”

    冷静、强大、狠戾以及时常伪装成无害的家犬模样。

    恰如此刻。

    吴春秋的眼睛从来都没有放在尹知渡身上过，可是尹知渡还是没敢抬起头，只是低头跪坐在一旁，两个人都不吭声。

    “昨天有人死了？”

    “是。”

    “看来还牵扯到你们认识的人了？她出去了好久了吧？”

    国师府里什么样的动静能够瞒住主人，尤其是这样的主人。

    尹知渡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不说话。

    吴春秋也不在意，问：“你的十四刀练的怎么样了？”

    尹知渡稍微捏紧了手里的刀柄，寻常去谁家做客，总是不允许他带着这把的刀的，这刀一看就沾过不少人的血，可是来国师前殿却根本不需要。

    不过是根本不相信他能造成什么后果罢了。

    “练到第十三刀了。”

    吴春秋嘉奖般点头：“不错，练到十四刀之后天下就无人是你对手了。生前能做天下第一，死后也能被他们记住，人啊，不过求名求利。”

    尹知渡心微微下沉：“师傅也不是我的对手？”

    吴春秋像是听到了什么孩童般玩笑的问题，笑着摇头看着尹知渡还有几分宽和与包容：“人能和人争，但是人不能和命争。”

    说罢之后像是被这句话勾起谈兴，放下手里的书拉着尹知渡说闲话：“你师妹总觉得我是在痴心妄想，说我是在与天争与命争，其实我不过是顺应天命罢了。”

    “你们去了孟州就应该知道南丘巫女，她们中巫族的圣女宗女不也有两百余岁的吗？而且整个族人寿命都很长。你们挺起来觉得耸人听闻，可这确是实实在在发生的。”

    “大多数不知道，或者不敢相信，也没有亲眼见过，不过是因为这样的资源奇缺亦或者条件苛刻，天道都是有偏向的，知道的人多了，这样的命数就会被所有人分薄，便再也看不见了。”

    “整个天下有多少人，可你知道南丘有多少人吗，寻常寿数者百，过百者以个计；这才是被天道偏向的人，而且她们要保持她们的长寿本就不易，她们的身体是容器，每过十年要吸入百毒才能有那样的奇效。”

    尹知渡忍不住反驳：“这是逆天而行，不过是强行续命。”

    吴春秋像是看到了不好好学习没有什么见识，还喜欢用自己浅薄道理去批判别人的熊孩子，眼里带着恨铁不成钢以及对于尹知渡冥顽不灵的嫌弃。

    “谁能引百毒入体？不还是只有她们？到了这一步你们还是不愿意相信，天下就是有天命垂青的人，不过是蝼蚁不敢相信自己的一生只是骗局罢了。”

    “你师妹当初我用的法子太过偏激，性子偏执痴狂，她比你更有天赋，我的那些书她仅仅是看完，就能有现在的本事其实我很满意，但是当时太忙了，没顾上她，也没和她真正探讨过，天、地、人、命”

    “否则她能比你更理解些。”

    说完摇摇头，像是找不到知音的遗憾与可惜，只能继续拿起手里的书，怅惘吟哦。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两厢沉默了一会，吴春秋才说了今天把他叫过来的目的：“你的十四刀练的不错，本君知你们最近不喜欢出门，不过前些日子成王来访过一趟，说是知道你武艺高强，想请你去指点一下他的长子。”

    “你既不知从何处露了本事，便自去了解因果罢。”

    尹知渡看着吴春秋良久，慢慢站起身走了出去。

    回到院子的时候就看见宋安时站在门口等他，脸上满是沉肃，眉心紧紧蹙在一起，抱着手臂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家的那个案子出问题了？”

    宋安时摇头，紧皱的眉头根本没有展开的痕迹。

    “高家的事情其实让我心里有些不安。”

    尹知渡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道：“你觉不觉得……”

    却又停住，宋安时抬头问：“什么？”

    尹知渡眯眼：“我在想，我们是不是把他想的太简单了。”

    宋安时刷的一下盯着尹知渡的眼睛：“他让你去做什么？”

    “去成王府，看看他长子的武学师傅。”

    宋安时眼睛转开，看着外面阴沉沉地天气：“更怪了，他为什么看着那么急切却又总是干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宋安时心里不静，没有办法只能转头回了院子，尹知渡也跟上去，看着宋安时解下手腕上的铜钱，一枚一枚放进龟甲里。

    慢慢闭上眼睛，静静坐在一边吐息，尹知渡也慢慢敛了气息，坐在一边什么话都不说，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尹知渡才看到宋安时突然睁开眼睛，手里的铜钱也掉在了桌子上。

    宋安时一枚一枚看过去，又收起来再卜，一连六次，直到最后之时，宋安时额头上的汗已经随着下颌慢慢低下。

    等最后一次落下，尹知渡连忙放开气息，上前给她到了杯茶：“你怎么样？”

    宋安时呼出两口气，随手摸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道：“还好，之前摇光给的药，药性太猛，有一部分一直残存在身体里，正好借机会挥发出去。”

    她的手摸上桌子上的铜钱，眉心越来越堆叠。

    尹知渡的心一点点下沉：“情况不好？”

    宋安时摸完之后才摇头：“不，不一定是不好了。”

    尹知渡不解：“什么意思？”

    宋安时像是在想什么：“他的亲缘与我们太近了，正经行过师礼，我们也都师从于他，是天地承认的师徒，算不准的。”

    “我一直在钻空子，不算命格，只算时间，可是时间线好像也越来越乱了。”

    “为什么时间线还会乱？”

    宋安时摇头，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坐直身体：“是因为改变时间线的因素变多了，之前他一直没有动作，那我只能跟着预定好的时间契机去算，可是现在只要他出手一小步，原定的东西都会随之改变，时间也是一样。”

    尹知渡一下子明白宋安时的意思，两人对视：“他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