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海拉使劲嚥了口口水，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刚提到的‘jesus’，正朝自己这边招手。

    直到刚才还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的天际，在一柱冲天金光射入后，竟骤然烟消云散，成了万里无云的大晴空。

    而闪烁着屎黄光芒的巨大耶稣缓缓浮现在原本风暴中心的位置，露出一脸邪佞的笑容挥舞着双手，似乎在施展某种邪恶的巫毒（米海拉视角）。

    “艾薇亚女士，”市长揉揉眼睛，喃喃问道：“您看见吾主了吗？就在刚才那场风暴的位置……”

    多明尼克作为蒂米什瓦拉的市长，当然知道这位“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邻居姊姊兼大投资家兼政府幕僚兼超凡战士兼莱西亚第一财阀幕后大老闆，是莱西亚极为罕见的无神论者，因此才想从她那边确认自己是否看见了幻觉。

    “如果你是指耶稣……”米海拉愣愣地点头，乾巴巴地回答道：“看见了，而且还正在朝我们这边挥手。”

    “这么说……提姆这次没有在说梦话，蒂米什瓦拉真是毁于启示录？”另一位女性官员皱眉自语道：“不可能呀？圣经中的内容难道会是真的吗？”

    “这还用问？我早就说了！那可是圣子！是弥赛亚！”旁边一个矮小的青年公务员马上喊道：“主说过，弥赛亚会带领我们重归他的怀抱！我现在就要去见弥赛亚！”

    ——按照东正教的理念，弥赛亚再临意味着世界的终结。同时也是一场上帝对生者和死者的大审判，而只有信仰他、跟随他的人，才能得以永生，并回归祂的国。

    “我也要去……弥赛亚在召唤我们。”提姆刚说完，又一位较虔诚的公务员附和道：“审判已至人间，我们必得去见祂，圣经一直是这么告诉我们的。”

    不只是政府的官员，连几位刚操纵着满载砂石土壤的卡车驶出避难所的市民，也停下手头的工作，朝着耶稣开始念念有词地祈祷着。

    虽然是在市长多明尼克的领导下，蒂米什瓦拉倖存的市民才得以有序而顺利地在“狂犬病毒”及“狂犬”大规模入侵以前，撤退到了正在拟建中的莱匈地下铁路中，并在这里建立了一座坚固的避难所。

    但多明尼克作为一个民主国家的市长，却并没有权力阻止市民停下手上的工作，跑来觐见耶稣——那怕那是攸关十多万人生命安全的重要工作。

    经过短短二十分钟发酵，耶稣降世的消息便迅速传遍了整座避难所。

    连远在地下三层工作的市民们也争先恐后地鑽出了地洞，爬上来膜拜圣子。

    人人都不愿继续挖坑，躲那无关紧要的核弹，而是满脸兴奋地在讨论着何时要前往“弥赛亚之地”。

    毕竟弥赛亚再临意味着审判之日到来，生死已经不再是能够阻挡人神的界线了。

    “我们该怎么做？”多明尼克皱起眉头，看向米海拉。

    从小在莱西亚长大的多明尼克，尽管身为德裔，却同样也是一位东正教徒，只不过他的信仰显然没有其他莱西亚人来得那么虔诚。

    当然，导致他信仰不坚定的主因并非国族文化差异，而是住在隔壁的某位反基督份子——

    他还记得自己的老母亲因为这邻居的“娃娃脸（自称）”、“平时有在锻鍊（自称）”，或“特别喜爱红酒与番茄汁（自称）”等种种怪异之处，曾三番两次把从教会买来的圣水不小心泼撒在米海拉身上，或不小心滴到米海拉的饮食里面，结果却没有发生过任何喜闻乐见的事情。

    这极大地削弱了他对于基督与教会的信任。

    反观这两年……尤其这几个月来接踵而至的灾难，让他反而更信任眼前这头（疑似）黑暗生物了。

    而且先不说米海拉实打实是欧洲知名财阀的幕后大佬，光是那与预知能力无异的“危险感知”，以及一双开金裂石的铁拳，就完全足以让多明尼克对她言听计从了。

    “艾薇亚女士？”

    被小尼克徵询意见的米海拉，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乌黑秀丽的长发，无奈地说道：“还能怎么办？只能派人去探探情况啊，我们不能再损失人手了！”

    蒂米什瓦拉最初撤离时的人口其实有十五万多，但许多市民在无视多明尼克的禁令试图自行逃离后，都在那些凶猛的“狂犬”追捕下丧生或失散，甚至乾脆成为了“狂犬”的一员。

    如今距离联合国无线电广播提到的最后避难期限只剩半个多月。按照米海拉公司内的几位学者评估，他们在核弹爆发时，至少得处于地下五层的深度，才能百分之百避免受到辐射和爆炸的伤害。

    别看他们已经在挖第四层了，洞挖得越深，难度也是呈几何倍增的，更何况他们带着近十万市民在这挖坑，光是种植粮食和防卫基地就已经得用上超过一半的人力了。

    当然，并非他们不想突围撤离此地，而是他们现在的武装实在过于匮乏，根本不可能带领数万市民成功突破煞魔的包围，并步行超过四百公里，抵达位于捷克或奥地利的安全区域；相比来说，固守在地铁站，并依势建立一座能撑过核爆的基地，然后原地等待欧盟的人道救援，显然要更符合实际效益。

    只不过现在他们能使用的盾构机等大型工程设备，只有灾难发生前被刻意留在地道中的零星几台。在缺乏维修设备与零件的当下，坏一台就少一台，后期肯定是得靠人力挖掘的，要是再让一部份身强体壮的人跑去送死，那最后可能所有人都得一起陪葬。

    “啧，都快挖到指定深度了，现在又来了个假耶稣，闹事呢……”她有些焦虑地低声抱怨着。

    她的危险感知此时几乎没办法指引她任何方向。

    无奈这么多年来，她压根就没搞明白过自己这身奇奇怪怪的力量是哪来的，所以也无从判断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会是因为耶稣吗？”她心里十分抗拒地想道。

    一六二三至二零二一的整整二十一年，米海拉愣是没见过一个神，她相信这次也绝对不会是例外。

    然而她知道此时市民们肯定不会认同她的看法，如果现在强行把民意压下，到时候反而更容易横生变数。

    但让这群入了魔的基督徒就这么直愣愣走过去，肯定也是十死无生，她只能亲自带领一支部队，前往他们口中的“弥赛亚之地”进行侦察，以暂时平抚民意……也顺便搞清出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影响自己的“感知”。

    “唉……”她长叹了口气，抬头对多明尼克说道：“小尼克，给我点人手，我亲自过去瞧瞧。”

    “可以，”多明尼克点点头，低声说道：“在你查明情况前我会尽量想办法安抚市民，但您知道的，我无法给您太多兵力，我们现在还不能停止补给的搜索，再加上那些怪物随时都可能……”

    “给我一个约儿和一支十人小队就够了，但最好是打过奥尔特河战役的狠角色……”米海拉挥挥手，打断道：“天知道这回搞事的是兽人还是德莱尼，我一个人可不一定打得赢他们那些什么传奇强者。”

    多明尼克虽然没听懂后半段，但还是点了点头答应道：“这当然没问题。”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后，多明尼克有些欲言又止开口道：“艾薇亚……姊姊，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问。”米海拉小手一挥，大方地说道。

    虽然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管一个怎么看都只有二十出头的女孩叫姊姊，看上去特别诡异，但两人似乎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姊姊，”多明尼克搓着大手，用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表情试探道：“现在情况跟之前不一样了，您要不……”

    “可以闭嘴了，小尼克！”

    多明尼克问都还没问出来，米海拉就已经拉下了脸。

    她知道小尼克想问什么了，然而她可不想再製造出任何额外的灾难了。

    几个月前，她在小尼克的软磨硬泡下，第一次忽视自己的直觉，尝试使用了那种小说和电影中时常提到的特殊能力，结果却是导致蒂米什瓦拉街头接连出现十馀起谋杀案件。

    要不是她迅速捕获自己製造出的“失控病源体”，这几乎与“狂犬病毒”差不多等级的玩意儿，甚至可能会造成比入侵种还要更严重的危害。

    更何况她到现在都还因为那几个被自己间接害死的无辜路人，而处于强烈自责中呢！

    虽然她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没办法用传说中众所周知的那种方式，来扩增自己的族裔，但事实便是如此，而且这也并不是她唯一一个和传说存在差异的地方，因此她并没有太过纠结于此。

    只不过扩增族裔这件事，在手下的医疗团队取得突破性进展之前，她是绝对不会再尝试哪怕一次了。

    ……

    搭乘煤油电梯，回到位于地下三层的临时住所后，米海拉快速清点了一下自己的装备——一支nokia3310、一支无线电、一把普通的瑞士折迭刀、一套备用的黑色无袖背心、一副马氏体时效钢製的特殊指套、两把柯特蟒蛇、两小盒.357麦格农弹药，以及一块勉强能塞入腰包的小型c4炸药。

    “哦，差点忘了乾粮……”

    一袋撕开能自动加热的o型麻辣豆腐、几方同为o型的熟米糕，以及几包普通的方便麵。

    这是“最近”几年东方流传过来的料理方式。相比从公司旗下医院拿来的袋装粮食来说，这种料理过的乾粮携带起来更加方便，且能保存较长的时间——重点是还能选择口味和无火加热。

    至于她那套装备，是这二十一年来，经历包含莱西亚独立战争、两次世界大战、莱西亚革命，和矮人入侵战在内，大大小小数十次战役后，所整理出的最优配比。

    她的种族特性让她可以不用携带例如降落伞、绳索、钩爪……等等的特工设备。但为了保持这种灵活性，她也很难在身后背步枪之类的，会影响到她活动的长柄武器。

    不过考量到她的潜行能力，进身战才会是最主要的战斗方式。在这种距离，步枪的破坏力绝不会比她戴了合金指套的手指强。因此威力更大，携带又方便的左轮手枪就成了最好的远程补充手段。

    当然，米海拉只是一个年仅二十一，意外获得一些超能力的普通女孩，而非一个嗜血的好战份子，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更倾向于避免所有可能发生的战斗。

    收拾好装备后，米海拉躺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去年新出的暮光之城国内还没出版，该隐在上，保佑我能平安买到国语译……算了，英语的也行吧……”

    为了得到最佳的阅读体验，她一直忍着没去看英语版，就等自己的母语译本出版。但现在嘛……莱西亚以后还存不存在都还是个问题，她也不敢奢求太多了。

    “morbius明年年初就要上映了，该隐在上，保佑我能平安活到看完这部。”

    她从前年就在期待这部电影，然而索尼却一拖再拖，硬生生把上映时间延后了整整两年。不过她从特殊渠道得知，这部电影确定最晚会在明年上半年上映了。

    “还有，下下个月就是我二十一岁生日了，该隐在上，我预约的餐厅……保佑呃，餐厅好像没了？”

    为了庆祝每个人一生都仅有一次的二十一岁生日，她包下了一整间超高档法式料理餐厅，不过刚刚那间餐厅已经在她的面前倒了（字面上意思）。

    “嘶——该隐在上……我的预付金还能拿回来吗？”

    米海拉念念有词地祈祷了足足有十五分钟，才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大声喊道：“加油！米海拉！妳现在死还太年轻了！”

    作为一名无神论者，她不相信神祇，也否认祂们的存在。

    事实上，她也是直到最近几年，才听说圣经中只是个杀人犯的该隐，竟然还跟她的种族扯上关係了。

    真假倒也无所谓，反正她又不信神，向都市传说中的族中长辈祈个愿，又有什么值得诟病的呢？

    哪怕那个长辈同样出自万恶的圣经。

    秉持着这种想法，这几年米海拉每次要干什么大事前，都会如此向该隐老人家祈祷两句。

    管不管用先放一边，至少把自己想做的事情罗列一遍，的确能够显卓增加自己的求生本能。

    要是放二战以前，米海拉的确不怎么在乎自己的死活，甚至时常还会靠自己的“危险感知能力”主动跑去作死。

    毕竟她一直以来的宿愿，就是与彼界的家人再会——那怕她深知自己这种手上沾过无数人鲜血（字面上意思）的怪物，在死后大概率也是见不到天国的家人的。

    然而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及革命结束之后，莱西亚的科技与经济都渐渐发达起来，多媒体娱乐和次文化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冒出。

    她突然间增加了无数想要体验和享受的新事物，脑中已经完全没有哪怕一丁点儿想死的念头了。

    当然，你说她既然死都死不了，为何还会怕死呢？

    她可不敢赌被“狂犬病毒”感染成“狂犬”，和被核弹炸成气海拉，她还能不能活得过来！

    她就算真想死，也绝对不会选择这种死法！

    如此一来，她当然得时刻提醒自己——我才二十一岁！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这么年轻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