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未信书院院长，易无悔需每隔三日去书院巡查，确保书院正常运行。这日，他刚准备出门就碰上前来报信的史元。

    “阿季醒了，他状态很不好，我想你去看看他。”

    易无悔看了眼梓乡，转头对史元道，“师兄等我片刻，我有两句话需嘱咐下人，很快就好。”

    原本打算出门的易无量在看到史元后也匆匆跑了过来，“是季师兄醒了吗？”

    史元看向小师妹，见她眼中满是焦急心下微暖。

    “昨天夜里醒来的，醒来后就一直不肯说话，师妹要一起去看看他吗？”

    易无量愧疚的泪水又开始上涌，她吸了吸鼻子忍住有些激动的情绪，“我有东西要带给季师兄，元师兄与兄长先走，无量随后就到。”

    史元点头，此时易无悔也回来了。他轻轻摸了摸妹妹的发髻，出声安慰，“别担心，阿季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坚强。”

    易无量抱上兄长的腰，在他胸膛上深深吸了口气，留下句“我很快就到”便跑走了。

    太师府，史季卧房。

    原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易无悔在见到史季本人时还是忍不住哭了。他走出满是药味的卧房，站在屋檐下让眼泪风干。这才过了多久，他的好兄弟瘦的就只剩下一把骨头。杀千刀的玉灵秀、玉灵景，他一定要让两人付出血的代价。

    调整好情绪，易无悔再次进屋，此时史季已经坐了起来，眼睛从易无悔进来时就一直盯着他。

    半晌后，他嗓音沙哑的说，“无悔，祖父死了！”

    这是史季开口的第一句话，如豆大的眼泪一颗颗滚烫的划过他的脸颊。

    易无悔拿出帕子帮他擦掉泪水，在碰到他受伤的那只眼睛是手微微颤抖着，“哭吧，哭出来心里会舒服些。”

    史季咬住下唇，他像是被父母抛弃在十字路口的孩子，哭的更加伤心。

    易无悔心疼的不行，但他还是说道，“想必元师兄已经告诉你了，老师此时就躺在宁王府的冰库。无量去看过他，说老师的遗体很安详，脸上还带着微笑，应该是没有遗憾了。但我觉得无量这话不准确，他生前看到你受尽酷刑，心肯定都要疼死了，怎会没有遗憾。所以，为了让老师在七七四十九日魂归夜安心离开，阿季你得快点好起来。”

    史季哭的更凶了，但史元却松了口气，比起眼神空洞盯着床顶的弟弟，发泄出来他更让人安心。

    一炷香后，易无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季师兄，我是无量，我能进来吗？”

    里面没有回话，但帘子被掀开一角。

    易无量抱着一个小包袱走进屋内，看清打帘子的是史元，兄长易无悔正坐在床边。

    “季师兄，你感觉好些了吗？”

    他径直走向史季，说话声与脚步声都很轻，像是怕吓到刚刚魂归之人。

    史季还是没有回答，易无量也不勉强，自己继续小声唠叨。

    “养伤这段时间想必很无趣，师妹准备了一份小礼物给师兄解闷，还望师兄能收下它。”

    她将怀里的小包袱放到史季身边，轻手轻脚的将包袱打开。很快，一只纯黑色的小奶猫出现在三人眼前。

    “它叫小香炉，生在寺庙顶大的香炉下。住持说这只猫有佛缘能招好运，我便讨要来了。”

    说完，她将小奶猫往史季手边推了推，“季师兄可以摸摸它，来之前我给它洗过澡了，很干净。”

    史季盯着奶猫看了片刻，伸出小拇指在奶猫绒毛上摸了摸。片刻后，他将小奶猫抱进怀里，小奶猫闭着眼睛叫了两声，随后一动不动趴着休息。

    “谢谢小师妹。”

    看着小奶猫，史季感觉心里的伤口有些许被治愈，但他不清楚这到底是猫的功劳还是易无量的功劳。

    易无量浅浅一笑，史季能接受就好，有时动物比人更加能治愈心伤。

    “元师兄、兄长，我有些话想要单独与季师兄说，你们可以暂时回避一下吗？”

    史元不知道易无量要做说什么，怕她言语不当刺激到史季所以显得有些犹豫。

    “师兄放心，无量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不会有事的。”易无悔拍了拍史元的肩膀道。

    史季也对着史元点头，表示他没关系，史元这才放心离开。

    待两人离开后，易无量坐到床边，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纸条递给他，“这是从老师头颅中取出的异物，你打开看看。”

    史季接过纸条，小心翼翼的打开后看到了熟悉又亲切的字迹，“是祖父的字……”他温柔的触摸纸上的墨迹，心都在揪痛。

    “季师兄，我原本没打算将你拉入火坑，可你是老师最疼爱的孙子，我不希望你在愧疚中度过余生。纸条上的内容你也看了，上面是老师用生命在守护的秘密，现在他去了，并且守护秘密的衣钵交给了我，我诚心诚意的邀请你与我一起完成他的遗愿。当然，还有另一条路供你选择，那就是忘记今日的一切，如老师期望那般平安顺遂的过一生。”

    “那你能告诉我这上面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意思吗？我想知道祖父为何而死？”

    易无量道，“目前我还没有搞清楚，我需要时间，但只要有了眉目我会第一时间告知你，不过前提是你答应了我的请求。”

    史季叹了口，过了许久他透亮的眼睛含泪望向易无量，“祖父他在宁王府还好吗……”

    易无量知道他想说什么，倾身上前握住他干枯的手，“放心，老师的遗体宁王照顾的很好，再过些时日他就可以回到太师府，让咱们办理后事了。”

    纸条随着火苗乱窜最终变成灰烬，易无量准备离开了，走之前她将宁王的话转达给史季，“季师兄，宁王让我转达你，现在还不到伤心欲绝的时候，想想史太师的仇，想想他肩上背负的重任，还有他的毕生所愿，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史季擦掉脸上的泪痕，露出这几日从未有过的认真，“无量，你说的事情我会慎重考虑，等我消息。”

    易无量看的心疼，倾身上前抱住他，在他耳边亲昵的蹭了蹭，“我相信你。”

    事后，两位兄长都私下打探了二人的密谈内容，但史季与易无量均闭口不言。半月后，史元应家人要求亲自登门道谢，顺道捎来史季写给易无量的信。

    能看的出来史元心情好了许多，他一边递信给小师妹，一边说道，“那日你们离开后阿季就主动要求进食了，短短十多日胖了好几斤，脸色也红润不少。现在家里上下都很感激你们兄妹，托我来问问你们何时有空登门吃顿便饭。”

    “师娘与诸位叔叔婶婶能原谅我们兄妹，我们就已经很感激了，哪里还有脸让长辈们准备饭菜。”易无量始终觉得愧对史太师一家人，哪敢接受对方的感激。

    史元学着易无悔的样子摸了摸师妹的发髻，“这件事原本就怪不到你们头上，祖母就是怕你们太过自责才特意叫你们去吃饭的。祖母还说你是祖父看重的唯一女弟子，以后就是她的半个孙女，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易无量乖巧的点点头，心中充满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