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先生所说，莫云并非不知道。
    但却并未怎么放在心上，因为从古至今便一直如此。
    难道因为飞升之人会带走灵气，就不让后面的修道之人继续修炼了么？
    既然天道允许修道之人修炼、飞升，那这便是自然而然之事。
    就像寒来暑往、日月轮转一样自然。
    “章先生是吧？”莫云半晌才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你们儒道如何做是你们的事。但不要总是想着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要求别人！天道都没说不让人修炼飞升，你们算是老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儒道的事情，你们不是不求飞升，而是因为儒道经典缺失，少了能让你们延年益寿、飞升上界的那部分内容！”
    “那都是谣言！”章先生闻言，像是被触到了逆鳞般瞪圆了眼睛怒斥道。
    “谣言不谣言的我不清楚，但你们儒道之人，一面打着仁义礼智的旗号教化世人、约束他人，一面却坑蒙拐骗、贪婪成性的虚伪奸佞之徒，却比比皆是，令人不齿！”莫云冷哼一声道，“韩天还是块璞玉，我是断然不会将他送到你们那个虚伪成性的污水坑中去的。”
    “你这是血口喷人！”章先生气的胡须乱颤，“我儒道不知有多少先贤、大儒教化四方、为国为民呕心沥血……”
    “章先生！”韩天跟着章先生学习了两年多，自是知道章先生已有暴走的迹象。
    这样的章先生，就连村长都敢指着鼻子大骂，而且一旦开骂，没有小半个时辰根本停不下来。
    但莫云可不是村长，那可是弹弹手指就能让大地翻滚的修道之人。
    真要是给他惹急了，捏死章先生这样的普通人怕是也用不了多少力气吧？
    韩天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对章先生十分郑重地叩首行了个弟子礼。
    章先生和莫云原本四目相交，似要擦出火焰来，被韩天这一跪打断，都忍不住看向了韩天。
    韩天开口说道：“章先生，这两年多承蒙先生教诲，只是学生却是要让先生失望了！”
    章先生闻言，心中一沉，正要开口劝说，却听韩天接着说道：“这两年多受先生教诲，韩天受益良多！先生为学生联系朝霞书院，更是让学生感激不尽！原本学生也是想要按照先生的意思拜入朝霞书院的……”
    “只是，此次学生家中遭难，婶婶被人杀害，学生已经无心继续苦读。先生常常教诲学生要知恩图报。婶婶之仇，不共戴天，而幕后的凶手，却是元婴期的修道之人！学生已经立下誓言，一定要修道有成，手刃仇人为婶婶报仇！还请章先生成全！”
    韩天一番话说完，章先生有心再劝，却又感到无法开口。
    人家要给亲人报仇雪恨，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自己没理由去阻拦。
    就算他真的拜入了朝霞书院，若想有朝一日有实力去找一个元婴期的修道之人报仇，怕是那时候韩天差不多至少也得过了不惑之年吧？这显然不是报仇的最佳选择。
    儒道向来讲究天地人伦，这让人还怎么劝？
    沉默了片刻，章先生只得长叹一声，弯腰将韩天扶起，柔声说道：“韩天，你是我这些年来教过的最为聪慧、沉稳的学生，你要给张婶报仇，我自问无法拦你。朝霞书院一事，就此作罢。”
    说着，章先生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书册，放到了韩天的手中道：“这本书名为《归藏》，是我数年前在栖凤山的一处山洞之中意外所得，似乎是传说中的上古儒道典籍之一。原本我是想日后将它交给朝霞书院，今日分别在即，我便将他赠送与你吧！希望日后你每次看到此书，都能想起先生曾经给你讲过的那些道理，即使是为亲人复仇，也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要做个堂堂正正的君子，为这世间多做些善事！”
    手心里的书册上还残留着章先生的体温，韩天心头一暖，捧着书册再次跪倒，向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甚至有些迂腐的老先生再次叩首拜谢。
    而一旁的莫云，此时望向章先生的目光似乎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再没有之前那纯纯的鄙视和厌恶。
    章先生泰然受了韩天这一拜，随后向莫云拱手道：“韩天这孩子是我看着着长大的，品行、才智皆是上佳。日后还请莫先生多多照拂！章泰先谢过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此时莫云也确实发现这章先生虽然迂腐了些，但对韩天的爱护之意是发自本心，对之前的口舌之争便也释然了。于是淡淡一笑，拱手回礼道：“章先生客气了！韩天是个可造之材，在灵印宗不会受什么委屈的，这一点章先生可以放心！”
    说完，莫云不再耽搁，挥袖将韩天一卷，转身踏入飞梭之中。
    下一刻，飞梭便在章先生的注视之下化作一道银光，向栖凤山脉的深处掠去……
    ————
    一路上，韩天听着莫云的介绍，渐渐对即将前往的灵印宗有了更多的了解。
    灵印宗立宗至今不过两千余年。
    宗门祖师名为法号慧远，本是佛门中人，初入炼虚期时曾在波若寺罗汉堂修炼，自一百零八罗汉雕像中悟出一百零八式手印功法，被人誉为佛门当世奇才。
    后值魔道第一宗门天魔宗攻打波若寺，慧远以其悟出的手印功法御敌，一人击杀了五位炼虚初期的魔道大能，自此扬名东域大陆。
    后来因与其掌门师兄意见不和，一怒之下将其掌门师兄暴打一顿，随后带着与自己亲近的几个师兄弟和一群弟子离开佛门，建立了灵印宗。
    立宗之后，灵印宗以灵印法诀为核心，不断吸纳散修入宗，又广收有资质的孩童加以培养，经过这两千余年的发展，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兼容并包、海纳百川的宗门，虽因成立时间最短而排在十三宗的后面，但其综合实力却是实打实的稳居中游，不容小觑。
    尤其是慧远祖师，据说如今已经修为已到炼虚后期，距离飞升上界已经是一步之遥，有这样一个修为高深的定海神针在，更是轻易没有人敢捋灵印宗的虎须。
    为了宗门的高质量发展，灵印宗定下了每年上元节举行一次大开宗门、招纳新徒的规矩。为了吸纳资质出众的孩童，更是对推荐潜力、资质上佳的真灵根、天灵根或是异灵根孩童设下了重赏。
    因此，平日里灵印宗外出办事的门人弟子都会留意具有灵根的合适孩童，遇到灵根上佳的好苗子时，更是会想方设法劝其家长把孩子送到灵印宗去培养，以期能够获得那价值不菲的推荐奖励。
    而这次，这位没能在秘境之中寻到宝的莫云，显然是真的捡到了宝……
    足足飞行了大半天，飞梭来到了一处迷雾重重的山谷之中。
    只见莫云随手甩出一道寒光飞入了迷雾，原本安静的迷雾立刻如开水般沸腾翻滚了起来。
    片刻后，迷雾之中出现了一条丈许宽的通道，等飞梭进入之后，那通道又迅速合拢了起来，谷中迷雾也复归平静。
    等下了飞梭，韩天这才惊奇地发现，这里居然是一座峡谷。
    谷内阳光明媚，风景秀丽，哪里有什么雾气？
    似乎刚才看到的浓密雾气似乎不过是某种法术形成的幻象而已。
    前方是一大片种满了各种灵花灵草的药园，旁边还有一条清澈的溪流缓缓流淌，发出悦耳的水声。
    药园另一侧的山脚下，还有一个山洞，洞口上方刻着“栖凤药谷”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洞门则被一片淡淡的白光所覆盖。
    “此处灵气充沛，风景秀丽，阳光充足，而且妖兽罕至，百余年前我云游至此，甚是喜欢，于是就在此地辟出一处洞府，在此种了些药材，闲来无事的时候偶尔过来小住一段。”
    莫云收起飞梭，迈步向山脚下的洞府走去。
    “我这次离开灵印宗外出游历，还远未到回去的日子。距离宗门招纳新人的日子也还要很久，这段时间你就与我住在这里，我顺便教你修炼，权当是启蒙了。至于拜师，你得正式加入宗门之后，服从宗门的安排才行。”
    莫云先带着韩天四处参观了一番，告诉了韩天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随后又给韩天新开辟了一间石室作为休息之所，这才将韩天引到自己的石室之中，准备传授韩天人生的第一套功法。
    “我要教你的功法，名为火灵法诀……”
    见韩天听话地盘膝坐下，莫云抬起中指，轻轻地按在了韩天的眉心之处。
    韩天只觉得脑海之中顿时出现一阵眩晕之感，随后大量的信息就随着莫云的手指传入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火灵法决，修炼之初最好有人从旁协助，化灵气为心火，停于丹田之中，以己身为炉鼎，淬炼灵气精华。修炼速度虽慢但贵在精纯，以此为基，大道可成。修习小成后可自凝心火，以助修炼……”
    这……
    韩天内心无比震惊。
    前世都是看小说，各种传功之法描写得玄乎其玄。
    如今亲身体验，却发现事实远比小说里写的还要玄妙。
    这数据传输速度比电脑可快多了，怕是6g都比不了……
    正胡思乱想之时，莫云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
    “这火灵法决，是具有火灵根之人的入门功法之一，可以把灵气修炼的根基打得非常扎实，在元婴期以下与同阶修道者相比根基更为深厚，不过缺陷就是修炼的速度慢了一些。”
    莫云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你想要进步快一些，我这里还有另外一种木属性功法，可以吸纳周围植物之中蕴含的灵气为己所用，缺点是在结丹期之前与人斗法时可能攻击力差一些。”
    韩天略想了想，十分干脆地对莫云说道：“莫前辈，我愿意把根基打扎实，我选火灵法决。”
    “呵呵，好！下面就跟着我的引导练习吸纳灵气！”
    莫云点头道：“运功过程中注意谨守心神，不要胡思乱想，我会帮你进一步开拓丹田空间，助你一臂之力。”
    按照脑海中传来的信息，韩天盘膝坐下，手掌掌心朝天置于膝上，在莫云声音的引导下，很快便进入了修炼状态。
    莫云把自己的一丝法力连同一道神念之力注入了韩天的经脉之中，缓缓行进，既是作为引导，同时也为韩天拓展经脉，给他的第一次修炼护法卫道。
    韩天再次感觉到自己的经脉中传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酥麻感觉，十分舒服。
    当莫云的那丝法力在自己体内经脉中循环了一个周天之后，韩天突然感觉自己对身体周边的灵气产生了一种若有若无的感应——仿佛呼吸时能够感受到空气的流动一样，韩天第一次“感觉”到了周围空气中蕴含的灵气！
    随着功法的运转，韩天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块海绵，一点点吸引着周围的灵气向自己聚拢，然后缓缓地透过肌肤将它们“吸”入体内，融入血液，进入经脉，再沿着经脉化为一道灵气流，不断运行起来。
    当莫云的法力在自己体内循环到第二个周天之后，体内的灵气缓缓地向着自己的丹田位置聚拢而去。
    韩天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感觉自己的丹田位置仿佛升起了一团火焰，虽然不是真正的火焰，却依然让韩天觉得如同被火焰焚烧一般，火辣辣的疼痛，一惊之下差点退出了修炼状态。
    就在这时，却听莫云说道：“谨守心神，继续运转功法！”
    听到莫云的提示，韩天忍着疼痛，沉下心来继续运行法决。
    过了好一会儿，火热的刺痛感才慢慢有所缓解，这时，韩天突然发现丹田之中的那个空间似乎发生了不一样的变化！
    当韩天自己的意识关注到那个空间时，仿佛瞬间穿过了一道并不存在的“墙壁”，进入到了空间内部。
    “丹田空间……”
    韩天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字来，心中不由得惊讶无比。
    这丹田就在自己腹部，之前感应到时，觉得其中空空荡荡，只是个窍穴而已。
    然而此时，当意念再次进入其中，这里却变得茫茫然不知其有多大。
    而在丹田空间的正中，此刻已经多出来一道看起来十分弱小的气旋，像是一个小旋风，兀自旋转不休。
    而在那小旋风的下方，则有一团火焰的虚影，不断将韩天引入丹田的灵气吸入其中，随后化作点滴精纯的能量，注入上面的气旋里。
    当韩天的意念触碰到这道气旋之时，刹那间便与其融为了一体，韩天立刻意识到这道气旋已经不再是游离于外界的灵气，而是变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原来，灵气就是这样化为法力的……”韩天心中暗自惊喜道，“我这才是真的开始修道了……”
    见韩天已经完全进入了自主修炼的状态，莫云这才放下心来，撤出自己的法力，在一旁静静打坐起来。
    韩天人生的第一次修炼，持续了两个时辰。
    等韩天睁开眼，一眼便看到了一直守在身边的莫云，脸上露出喜色，忙起身行礼，问道：“莫前辈，您看我刚才做的对吧？”
    “恩，第一次运功修炼，已经很不错了！”莫云答道。
    见韩天似乎还有问题要问，莫云抬手止住了韩天，笑着说道：“呵呵，问题留着以后慢慢问吧，如今刚刚开始，知道的太多反而无益。”
    “如今你体内已有一丝法力，你的念力受其滋养，也会越来越强，往后修炼的日子还长着呢！”
    “刚才教你的的火灵法决，最基础的部分共分九层，每修炼成一层，就是在炼气期的路上往前迈了一步。当第九层大成的时候，就有机会去冲击筑基了。”
    “今天起，你就按照法决的要领继续修炼吧，正常情况下每天修炼一个时辰即可。不修炼的时候，就帮我打理一下药园。”
    “是！”韩天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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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炼的时光如同白驹过隙一般匆匆，转眼间韩天已经在栖凤药谷修炼了半年有余。
    这半年的时间里，韩天的修炼速度居然快得让莫云感到有些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