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中醒来时才三点半。
    好多话她想说，可是即使在梦里见到了那个人她都无法说出口。
    她离开得太匆忙。好多想要和小叔一起做的事情都没完成。
    他们在一起之后，小叔惦记她，陪伴她。程清卿常常贪心地想要是能留在小叔身边一辈子就好了……
    陈白尘曾允诺给她一个悠久的相互陪伴的未来。可面对小叔的好，她仓皇地逃走了……
    零零散散的回忆聚拢起来，凑成了一幅幅鲜明的画面。
    那双锐利凶狠的眼睛再次浮现在眼前，似乎发出咄咄逼人的光，让她想逃。
    小叔说让她滚，再也别出现……
    心越发沉重了。程清卿赤着脚下床，推开窗让一些新鲜空气进入。
    她立在窗前，雨夜清凉的气息，也不能使她的冷静下来。
    程清卿坐回床上，厌恶为情所困的自己，“到此为止，不行吗？”
    蓦地，她双手紧紧捂住脸，指缝间的眉头一阵抽动，好像在紧紧压抑着悲伤，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溢出来，沿着手指流下来。
    她是不是不该离开京城，不该离开他？
    雨夜清凉的气息，也不能使她的冷静下来。
    她不愿想起在京城的过往，可脑袋里蹦出来的却是那些点点滴滴。不足一年的时光里竟然藏了这么多事情……
    天终于亮了。
    好在今天是周末她不用去上课，不过也得出门一趟。
    程清卿找了个轻松的兼职，在一家法国人开的面包房的后厨做切配工作。
    巴黎的开销不小，程清卿还是在校外狠下心租了一个一室一厅的老房子。
    这个超过四十年的房子是典型的法式装修，过度且过时的装饰并不能给它加分。因为它确实窄小拥挤，里面的书桌陈旧，床也有点小了……
    程家夫妇给女儿留下的钱足够在这里生活。但比起其他富裕的留学生来说却有些少了。因为她得顾着以后……
    为了避免后续无法面对大额支出的窘境程清卿还是选择去做兼职。
    出国前陈家长辈给过程清卿一张银行卡，她没接受。周毅不想看她这么辛苦，尝试替她换个房子可她都拒绝了。
    程清卿想等一切更稳定些再换一个大一点的房子。她相信凭借自己也能过得不差，像现在这样就挺不错的。
    在面包房后厨并不用接触客人，而且还可以学些手艺，闲下来是时候能有一杯现磨的咖啡喝，程清卿挺满意这份工作的，她已经干了两个月了。
    今天的客人不多，她的工作时长不过三个小时，很快过去。
    周毅准时出现在了面包房的门口。
    他有空都会来接程清卿下班去吃午餐。
    拿着一把深蓝色长柄伞的周毅今天看起来挺绅士，“今天想吃什么？”
    也是到了法国程清卿才发现周毅面容上混血感其实挺明显的，应该很像他外公……
    程清卿和周毅的相处就是这么平常，就是周毅比之前话多了些。他们不会互相干涉对方，他们讨论最多的不是天气就是吃什么。
    她自然地走到周毅的身侧，“吃中餐！想吃辣的。”
    “那可惜了，我刚发现一家中餐厅，不过应该没有你想吃的。”
    程清卿面无表情，“那不去了。”
    “是京城人开的店，真不去？”周毅觉得她在京城也待了三年，应该会喜欢京城菜。
    京城啊……
    “不去。”没兴趣……
    虽然她以前觉得京城菜还不错，但是出了京城就不想再吃了……
    而后她提议道：“不然，去中超买点东西自己煮吧……我今天非得吃辣的不可。”
    “嗯。”这个答案对周毅来说那更好不过了。
    这意味着他们两个人能有更多相处的时间。
    周毅确实是大少爷，根本不会煮东西，所以全程都是程清卿在动手。
    女孩纤细的手指按着几根青色的长辣椒，另一只手握着刀柄熟练地切辣椒。
    站在程清卿身后看着她忙碌的周毅出声：“自己住会不会有点无聊？”
    “还好。”
    “我把小橘子接过来陪你怎么样？”他在和她商量。
    周毅觉得她自己住太静，也不是很好。
    小橘子还在京城呢。
    程清卿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我不想养，你要是接过来你自己养吧。”
    周毅和她不一样。他购置了有一间大公寓，近两百平的面积养一只猫没问题。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程清卿这里太小了，养一只猫不太合适。
    而且她也没有养猫的经验，橘子跟着她不如在周家享福。要知道，现在这个房子里连一个猫爬架都没位置摆了。
    “不喜欢？”
    小橘子是她救回来的一条性命，她怎么会不喜欢？“不是。我这里地方太小，小橘子跟着我会受苦。”
    周毅蹙眉：“人都不怕苦，猫算什么？”
    她随口说道：“不一样啊。我是自讨苦吃……”而小橘子没必要吃这种苦头。
    程清卿手里翻炒的动作不停，“咳咳……啊嚏。”有被辣椒呛到……
    温骑云听闻她在巴黎的情况后也说她这是“自讨苦吃”，留在京城多好，要什么有什么……
    心里像熬过一副中药，翻滚着一股不可名状的苦味。
    她自己的选择，就算是自讨苦吃又如何？她又不怕苦的……
    苦？这还是周毅第一次听她形容日子苦。
    周毅问她是不是后悔了。
    “从不！”这是她的坚定。
    “那我呢？你打算什么时候接受我？”
    周毅担心她之前的都是空话，其实她心里根本就没想过要接受自己……
    “……”女孩切菜的手一顿，她现在还没办法回答他。
    她没办法这么快投入一段感情。周毅要是知道她昨晚才哭过一定不会问她这个问题吧……
    没等到答案的周毅一步步地朝着在炉灶旁忙碌的女孩，脚步声令女孩的心砰砰直跳。
    完了，他来找说法来了……
    程清卿放下菜刀准备迎接他的质问。
    不曾想，周毅只是轻声问：“这个菜煮好了？我端出去。”
    一碗撒着葱花香菜冒着热气的麻婆豆腐，看起来还不错。
    “嗯。”
    相比周毅的淡定，愣在一旁的程清卿显得有些无措。
    偏过一旁的脸窘得一下子红了起来，两耳发烧，眼睛躲躲闪闪好像看哪里都不对。
    周毅端着菜出去了，“准备好了叫我。”一如往常，他负责盛饭、端菜。
    女孩咽了咽口水，“嗯。”
    周毅知道她在逃避什么，再继续下去无非就是变得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