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啊，那南风吹倒了土沙堆，北海的水淹没了枯草丛生的墓碑，剩下的只有过往云烟。
    一个星期后——
    警察局长姜涛将叶秦风等人叫到办公室，说是要开个重要的会议，具体什么内容并没有说明。
    主要点名“慕俞承”跟“高卿尘”两位警官，必须到现场，没有特例。
    “作为晴海市的警察，我不允许你们各位有私自行动的行为，任何人都一样。”姜涛站在桌子后面，一副严师出高徒的模样，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的警员要以安全为重。
    “叶秦风这次事件就是给你们各位拉个警钟，敌人永远都会躲在暗处，时刻关注着你们的一举一动，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对手布置的陷阱之中。”姜涛炯炯有神的眼睛，扫过眼前的四个人。
    “你们要引以为戒，不能再犯这种低级错误。”姜涛说着用手指了指叶秦风，如火般的眼睛充满了威严之色，“尤其是你，叶秦风你的行为最大。以后，再有这种危险的行动，你必须第一时间给这边（警局）报备，得到上级领导的批准，你再行动。”
    叶秦风点点头，义正言辞地回了一声:“是。”
    叶秦风的认错态度也算良好，姜涛也不难为他，挥着手让叶秦风坐下听。
    “慕警官。”姜涛关切地询问慕俞承，“前段时间听雯慧说，你受伤了，最近身体如何，好点了吗？”
    “承蒙姜局长的厚爱，俞承好多了。”慕俞承嘴角挂着淡淡的弧度，“不知道，局长唤我们来，有什么事吗？”
    姜涛望着慕俞承含满笑意的眼睛，不免心生盘算，他是比较欣赏慕俞承，之前也有想过拉拢慕俞承来晴海市，可这小子不吃这一套，拒绝了他的好意。
    慕俞承被姜涛盯的浑身不自在，他依旧极力压制住这份不安，紧张的心情。
    或许，姜涛意识到自己的这种行为有些无礼，将视线转移到徐文慧身上。
    “文慧，你不是说化验结果出来了吗？”姜涛直视着徐文慧的眼睛，她的双眼坚定具有决心。
    “化验结果出来了？”首先，慕俞承的行为举止是急切的。
    徐文慧望着慕俞承急切又欣喜的表情，看样子他比任何人都期待这个结果早日出现。
    姜涛跟在座的警员则没这么大反应，对于慕俞承的期待，仿佛是在预料之中。
    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慕俞承是为了谁才来的晴海。
    徐文慧将化验报告递给姜涛，他伸着手接过那薄薄的纸张。
    白纸黑字，如同判决书一般，预知着未来的命运。
    慕俞承的心跳动的厉害，喉咙处一片干涩，他时刻关注着姜涛手上的动作，这是他期待已久的答案。
    姜涛注视着化验报告上的字迹，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敢落下。
    “我在花祭夜的胃里发了蓖麻碱，跟慕警官在现场找到的白色粉末一致。”徐文慧说着将之前慕俞承在案发现场，找到的证据递给姜涛。
    姜涛接过徐文慧手中的玻璃瓶，跟手上的尸检报告做比对。
    “你说，花祭夜是中毒导致的死亡？”姜涛蹙了蹙眉，疑惑地看向徐文慧，“中毒应该有中毒的现象……”
    “蓖麻碱无色无味，很难察觉到。”徐文慧双手环抱在胸前，“蓖麻本身就含有毒素，它的有毒成分是七毫克，蓖麻磨成粉末碱的含量，只需0.16g就能使成年人造成死亡。”
    徐文慧指了指姜涛手中的玻璃瓶，表情格外的严峻，“若是孩童服用只需一点，就能即刻死亡，更何况这已经超过0.16g的蓖麻粉。”
    “蓖麻？”姜涛剑眉微拧，他显然是有些好奇。
    “蓖麻服用之后，可造成人体的呼吸道跟身体器官衰竭，导致人在几个小时内就能死亡。”李砚初将之前送进化验室的指甲，还有血液做了个标本比对。
    “通过尸检结果，死者的肠道和胃里都含有没消化殆尽的蓖麻粉。人死之后，消化系统渐渐地进入衰竭状态，吞入腹中的粉末消失的速度就比较慢。”
    李砚初话音刚落。
    徐文慧将之前的资料，都做好了标记，一并交给姜涛。
    “一般来说蓖麻没捣碎之前毒性不大，一旦捣碎磨成粉末却是剧毒。”
    “从死者的死亡时间来看，是在陆瑾琛离开之后，死者被人灌入了蓖麻粉。”徐文慧眸光明亮，如同夜晚的星星。
    不等姜涛开口，慕俞承抓住这个时机询问道:“姜局长。既然，徐法医说死者是在陆瑾琛离开之后，才被人投的毒，那么他是不是就排除了嫌疑。”
    慕俞承话音刚落，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李砚初顿感困惑不已，诘问道:“慕警官，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李砚初话音刚落，慕俞承的思绪如同柳絮般划过，一时间竟然出来了神。
    “咳。”叶秦风轻咳一声，用胳膊肘顶了顶李砚初中的身体，以示提醒他少说话。
    关于李砚初那句‘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陆瑾琛对我来说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
    我二十五岁那年，遇见了比我小三岁的陆瑾琛，他是第一个闯进我视线的人。
    我们虽然以朋友的关系，断断续续地相处了五年，一起冒过险，又一起出生入死过，这种情义又怎么会不重要。
    “我以前还是个小警员的时候，因为犯了事儿进过一次监狱，还差点死在里面。是他跪在地上一个头，一个头，跟他爸磕出来的。后来啊，我听我领导说:他为了把我从监狱里给捞出来，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钱。”慕俞承转动着手中的戒指，“他把我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如今，他有难，我现在要是撒手不管，那也太不是人了。”
    李砚初微愣，怔怔地看向慕俞承，他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起来没什么烦恼，接触一段时间还挺和善的。
    姜涛注视着慕俞承的眼睛，又扫向在座的人，老若龙钟地声音响起:“你们几个小家伙先出去，我有话要跟慕警官单独聊聊。”
    高卿尘拍了拍叶秦风的肩膀，大步朝门口的方向走，剩下的人见到高卿尘离开，也陆续的跟着走。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慕俞承跟姜涛，室内安静的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其实，你拿着警官证来晴海警局的那一天，我已经给你们的周局长通过电话。”姜涛的这番话，让慕俞承大吃一惊。
    “我领导？”
    姜涛点点头，他十指相扣抵在下巴处，缓缓道来:“你不用紧张，老周可没骂你。反而，对你的事情挺上心，他托我好好照顾你。”
    “实不相瞒，前段时间因为这件事情。我跟我们局长吵了一架，如今，也算告已尾声，我还真不知道回去之后，该怎么面对他老人家。”慕俞承想到剑眉微拧，烦躁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老？你说谁老呢？”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小兔崽子，这段时间不见你是长本事了，敢在背后说我坏话。”
    慕俞承心有余悸，睁大了眼睛，显然是被这段话给惊到了。
    “哎，我说老周，你这脾气一上来就控制不住。”姜涛将书桌上的手机翻个面，屏幕上的通话记录已经到达了高数。
    “我现在听到他的声音，就没有好心情！”
    “我看这孩子挺好，积极，上进。”姜涛倒是将慕俞承夸了个遍，“这次行动多亏了他，他对一件事情挺执着的。”
    “对事？我看他是对人上心吧，你少在他面前，夸奖他，越说他就越上天。”电话那头的周天阳，虽说语气上十分严厉，倒是没太为难他。
    “慕俞承。”
    随着的，便是慕俞承的一声:“到”。
    “等晴海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之后，立马给我滚回青阳来。这么大的人啦，还让姜局长替你操心，像话不像话。”周天阳厉声道:“你回来之后，先给我写三千字的检讨书过来。”
    啥玩意？
    三千字的检讨书？
    慕俞承是敢怒不敢言，只好硬着头皮答应:“是，我保证完成任务。”
    “你在那边要是需要什么，尽管跟老姜提，他肯定答应。”周天阳声若洪钟，“你身后有我们警察局在，你怕什么？”
    周天阳的最后一番话，让姜涛不由地笑骂:“老周，你可别不要脸！是你们警察局，合着你们爷俩搁这儿坑我呢？他是你徒弟，你自己管，别赖上我。”
    “哎呀，警蜀一家亲，什么你的我的，别分这么清楚。他，我可交给你了，我要求不高，不缺条胳膊，少条腿的就成。”周天阳这边刚讲完，立马就挂了电话，生怕姜涛多说一句。
    姜涛盯着桌上的手机，又瞄了一眼慕俞承，无奈道:“那什么。既然，花祭夜的死因已经查出来跟陆瑾琛没关系，那人我肯定是要放的，检察院那边我自然会联系，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
    慕俞承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话还说出口。
    姜涛抢先一步，斩钉截铁地提醒他:“有一点，我希望慕警官你能明白，警察局会给陆瑾琛一个清白。倘若事后，陆二爷真的做了违法犯罪的事情，那可别怪我们刀枪无眼。”
    “是伤是死，都取决于他日后走的那条路，我说不了，你更说不了。”
    慕俞承眉宇之间形成了川字，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慕俞承知道以陆瑾琛的性子，出来之后必定去找左麒，他是一个将生死都置身于事外，也要给花祭夜报仇雪恨的人。
    而我能做的，只有将他的风险降到最低，不是‘也许’，也不是‘可能’，是‘一定’。。
    “你能保他一时，还能保他一世吗？”姜涛注视着慕俞承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
    我总感觉自己好像是脱光了站在姜涛面前，他跟能看到我心中所想的是什么，包括陆瑾琛走出看守所之后，要做什么事情，他都知道一样。
    我虽然在警局里接受过一些训练，在察言观色这种活上可没少学，更是下足了功夫。
    干我们这行的，要的就是个临危不乱，让罪犯害怕我们，而不是让我们去害怕罪犯，哪怕是任何一个普通人。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今天表现的却像是个被抓住把柄的小偷，好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要将我的整个神经细胞，还有每一丝血液都看的透彻，没有任何隐私可言。
    我尽量让自己保持一个冷静的状态，绝对不让任何人看出来我心里在想什么，一旦这个人看透你内心的想法，那你离失败就不远了。
    “哈哈。”慕俞承镇定自若地盯着姜涛，笑了笑，“他是我朋友，况且，我也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对得上胃口的朋友，我肯定见不得他出事儿。”
    “做人，不就是讲个“义”字，姜局长您觉着呢？”
    姜涛注视着慕俞承的眼睛，他双眼如炬不起任何波澜，态度坚定，不受外界影响。
    “‘义’字虽好，但是在有些时候，它也会要了你的命。”姜涛试图想唤醒慕俞承正常的思想，不曾料到他不按常理出牌。
    “死就死呗！”慕俞承没有丝毫的犹豫，义正言辞地回答:“从我进入警局的那天起，我早已经看透了生死，无非就是一枪的事儿。”
    “慕警官，你……”姜涛错愕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姜局长。”慕俞承将手放在桌子上，给人一种心境泰然的感觉。
    “路是我自己选的，无论结果如何，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不怪任何人。”
    姜涛叹了口气，看来是劝不动慕俞承，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我只是给你和你朋友提个醒，听不听都随你。但是，做为一个前辈，我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了。从今往后，路往哪里走，走什么样的路，该怎么走，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慕俞承点点头，勉强扯出一抹微笑，淡淡地开口:“姜局长多谢你的提醒，俞承铭记于心，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了。”
    “嗯，那你先回去吧！”姜涛能说的都是说了，能讲的也讲了，至于慕俞承听不听，全都在他自己。
    姜涛望着慕俞承渐行渐远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劝也好，不劝也罢，都避免不了一场龙争虎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