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月用上了他此生学过的所有委婉表达的词汇，试图规避惹怒真君的结局。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真君对少年的废话不太耐烦，要求他有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打机锋。鹤为仙禽之长，行止鸣唳中自有浓郁仙威，李明月的信息处理中枢直接被吓瘫痪了一半：
“温迪几天前刺杀了帝君！然后又广发红笺说要娶帝君，我要说的就这个了呜——”
然后李明月就看着仙鹤僵住。
鹤爪下的水桶则是咕噜噜滚下了悬崖。
李明月不知道那平放在悬崖边缘、还被鹤爪半扶半抓着的水桶是怎么摔下去的。他只有一个预感：那就是自己要完。
果不其然。
尖锐鹤唳响起。
“你说什么？”真君愤怒的声音响起，“你说谁要娶帝君……”
然后她声音突然卡了下壳。
温迪尴尬的摸了下鼻子。
早知道有今天，他当初就不该用吟游诗人的身份跟仙人们打交道。
绝云间大部分仙人都知道他有个名为“温迪”的人类马甲，貌似没见识过他吟游诗人面貌的只有魈那个小鸟崽子——
毕竟魈很忙。他要么在帝君身边侍奉，要么在璃月各处铲除魔神残渣，极少来绝云间。
温迪知道璃月有句俗语叫“兔子不吃窝边草”。
然而他现在，可不止是啃了窝边草。
并没有什么良心的温迪终于感到了些许愧疚。
……
李明月倒没察觉温迪和仙鹤的心理变化。他只觉得自己要完，于是拼尽全力挣扎：
“但温迪他不是真的要刺杀帝君，虽然帝君好像确实受了重伤呜——红笺那个我不清楚，但是，但是温迪这么做一定是原因的！他绝对不是在欺负帝君！再说以温迪的身高他也欺负不了帝君……”
说到这里李明月卡了下。
他回头，目光扫过风神的雪白兜帽又扫过那对雪白羽翼。
忘了，温迪现在是神明形态。
跟帝君身高相差无几。
要不是温迪在神明形态时是裸足的，他跟帝君站在一起就真的一样高了。
李明月意识到自己最后一句话立不住脚。
小崽子摇摇欲坠的神智终于崩坏了。
李明月不管不顾地缩回了意识深处，并把看戏吃瓜的李明时拱了出去。
*
真君到底是真君。仙鹤很快恢复了理智，清唳一声冲入了悬崖下。灵活的鹤爪对着机关石摆弄几番就把自己送进了太山府地底。
温迪听到她咬牙恨恨的声音：
“本仙要找帝君求证！”
……
温迪深深地叹了口气。
李明时扶着栏杆探头往太山府那边扫了几眼：“嚯，帝君洞府在地底下呢。我要没记错的话，这水池还是太山府开关的一部分？”
温迪：“这不是显而易见么。”
然后。
“所以你这几天真的被帝君关小黑屋了？”李明时似笑非笑，“强制爱啊……刺激。说说感受如何，我拿去重操旧业。”
李明时的重操旧业只能是写小说。温迪不用猜都想得到。
温迪木着脸：“你打算投稿去哪。”
李明时摩挲着下巴：“先写着，等到了稻妻送到八重宫司的八重堂去——别这么看着我，我就没在璃月的游戏书籍里见过感情流小说。璃月没感情流活路，我就只能投八重堂了……”
温迪觉得自己还是离队友远一点比较好。
李明时今天的疯言疯语有点多。
然后温迪把自己这几天的经历打包扔给了李明时。
李明时：……
他幽幽：“你来真的啊。帝君会杀了我的。”
温迪：“不该给你看的我都没给你看。最多就有几个亲吻画面，你在害怕什么。”
李明时：“……你确定你们那只是亲吻吗？你传输记忆的时候是不是根本没用心甄别画面啊？”
虽然没有不能过审的画面。但是那些亲吻画面里，攻方的某些暗示简直浓郁得……李明时不知道怎么形容。
温迪认真思考了下，感觉自己筛选记忆的时候确实太随意了一点。
于是。
“你可以选择性跳过或者不看的。”
李明时：……
“行。”他转身，“我去清理系统内存。”
某个半人半系统打定主意要把垃圾文件通通删掉。
然后他得到了温迪的温馨提醒：“别乱清，回头配合掉链子了我就要找你了。”
风神从不会无的放矢。
李明时：……
“您真是个好人啊。”他磨牙。
说可以跳过，回头还是要他一帧一帧看。
李明时郁闷。
……
温迪不知道钟离到底跟仙鹤说了什么。
但仙鹤从太山府出来之后就直奔琥牢山和庆云顶，再然后李明时也被提走——这个人来绝云间，表面上的任务就是完成凝光交给他的那些。
比如帮忙传口信。
温迪目送他离去，眸底无波无澜。
再然后他展翼飞上云端。
庆云顶浮岛所在的高度只比蒙德雪山顶上的寒天之钉最上方略低一些。温迪垂眸往下看，看到了整片笼罩在夜色里的绝云间。
他视线在南天门稍作停留，然后转去了西北方。
那里是沉玉谷。
沉玉谷往东，是轻策庄。
轻策庄往东再往南，是明蕴镇。明蕴镇上方是地中之盐，过去这一带全是盐之魔神赫乌莉亚的领土。
明蕴镇往南，是归离原。站在望舒客栈顶上不仅能将整个荻花洲收入眼底，还能看到大半个归离原。
归离原再往西南呢？
是天遒谷，是灵矩关，是青浦墟。
是璃月最险峻之处，是魔神战争时兵家必争之地。烽火台和古代城防组成此地古迹，而一部分璃月学者将其称之为[长城]。
也是若陀龙王昔日辖下领土。
……
一道带笑意的声音突然在温迪耳边响起。
“你在看什么？”青年问他，“看得这么出神。”
温迪：“在看靖世九柱。”
“这么远。”青年又笑，“以普遍理性而论，你看不到。”
温迪想，爱信不信。
然后。
“确实看不到。”他仍目光沉沉地盯着那里。“但我看到了当年立下靖世九柱，止兵戈平战乱的那个人，他当年的梦。”
钟离从背后扣住他的腰：“是么？可惜若陀的梦早碎了。”
“所以你也看出端倪了。”
“冕下，你似乎对我的能力有一些误解。”
……
他们一同将璃月风光尽收眼底。
温迪想，既然心有灵犀，那就好办了。
他们都清楚，若陀只是个楔子——他甚至算不上纷争的开端。
有人在璃月大地上布了一个很深的局。那是个不定时炸弹，而他们误打误撞，在对方准备就绪之前点燃了引信。
既然这样。
那就干脆全引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