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
    她迅速环视四周。然后就看到那个之前还被李明月肆意揉捏搓圆、这会正可怜巴巴地在墙角自己长蘑菇的小团子站了出来。
    “知道了。”他声音闷闷的，语调听着似乎有点委屈。
    再然后他直接消失在了办公室里。
    众所周知，东风眷属特瓦林，是风神座下最听话的那条狗。风神只给了他一个“守护蒙德”的假大空的命令，他却可以为此不惜性命，在五百年前跟魔龙杜林浴血奋战。哪怕那时风神并未命令他。
    琴知道自己拉不住特瓦林，赶紧对着温迪单膝跪地请命。
    “请您收回成命。”她言简意赅，“杀至冬使团，弊大于利。先不说这不合规矩，会败坏蒙德名声，失道寡助的后果您应当比谁都清楚；再者，真正惹怒至冬，您很难独力支撑。”
    然后。
    “你说得有理，”温迪悠悠然，“先等特瓦林回来交差，再讨论这件事。”
    琴：……
    她叹了口气，起身去了会议桌。
    拗不过上司，就只能选择信任对方的命令。
    温迪则是闭上眼做假寐状，再度进入了神明专属的视野。
    因世间万物都来自黑土之下，所以在神的视野里，一切都是半透明的灰蒙蒙的。像云雾。
    风神的视线穿过云雾，锁定了歌德大酒店。
    特瓦林正站在歌德大酒店门前。他并没有现出原身封锁整个歌德大酒店，毕竟风神给他指派的对手只是几个凡人，不值得龙王全力以赴。
    只是一堵拱形风墙凭空升起，然后贴着歌德大酒店的外墙，把所有愚人众成员锁在了里面。
    温迪又看了看歌德大酒店内部，笼内的猎物对于自己已被猎人锁定一事一无所知，烧文件的还在烧文件，搬东西的还在搬东西。
    啧。
    特瓦林变磨蹭了。温迪想。
    他又看向歌德大酒店门口。
    小吟游诗人手里正握着一柄苍青色的弯刀。那弯刀不长，温迪一看样式就认出那是特瓦林的龙爪所化。
    这小崽子怎么还有攒指甲的习惯。温迪咂舌。
    不过歌德大酒店门口的愚人众守卫，特瓦林倒是杀得干脆利落。守卫趴在地上，生息已经断绝。
    看伤口，是被人用利器一下封了喉。
    守卫身边还躺着几位断了气的同僚。
    ……
    “能快一点吗。”温迪觉得自己有必要催一下，于是他传音入耳，“这么磨蹭，你猜我派你去杀人是图什么。”
    特瓦林：……
    他不知道。
    但青年的语调优雅又沉冷，特瓦林觉得自己再拖一秒就要陪安德留斯长眠去了。
    安德留斯日子过累了想睡觉是安德留斯的事，反正东风守护不想去奔狼领给同僚当舍友。
    他沉下心。龙王凭借敏锐的感知，隔着墙迅速锁定了室内愚人众的位置。
    随后，裹挟着凌厉风刃的风旋凭空升起。风旋散去后，地面上只剩一摊看不出形状的血色不知名混合物。
    特瓦林又感知了下周围，确定没有误伤也没有漏网之鱼。
    “解决了。”小龙崽崽乖乖巧巧传音回命。
    温迪扫了眼歌德大酒店内部。室内到处都是火元素。
    他叹了口气，特瓦林果然不适合被派来做这些要费心思的事。让他来做他得做的没头没尾的。
    风神操控着神力隔离开了起火点，然后用风元素把火全灭了——在元素反应中，风元素扩散其他元素时，会消耗物体上本来就附着的元素。
    这意味着，只要周围没有可供扩散元素的物品，风灭火并不是纸上谈兵。
    特瓦林：“我还有什么要做的事吗？”
    “风墙留着，”温迪睁开眼，“你在蒙德城里逛一圈，看还有没有漏网的愚人众成员。看到了先别杀，打晕了拎去西风大教堂找一个名为维多利亚的修女，让她看着处理。”
    然后他看向琴，“你现在可以带人去歌德大酒店检索了。”
    琴：“……嗯？”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温迪。
    这是……
    “既然是[博士]带队，这些愚人众就不会有一丝一毫叛变的可能性了。你要找情报，倒不如从他们留下的纸质材料里去找。不过恕我直言，那些纸质材料也可能有不少是烟雾弹，是用于误导你的不实信息。”温迪托着腮，解释，“[博士]精通谋算，我不想陪他玩这些勾心斗角的尔虞我诈。与其把这些久居蒙德熟悉蒙德的外交官放回去，然后让[博士]做文章，倒不如全杀了。”
    琴没经历过战场，但风精灵经历过。
    温迪只会用最老辣的手段处理掉一切潜在风险。
    琴深吸了一口气。
    她明白，自己确实还太青涩，考虑的没有前辈周全。
    但现在不是认错请罪的时候。
    “我这就去办。”她转身离开了骑士团办公室。
    *
    办公室的门打开又关上。
    温迪看着琴出去，长长地叹了口气。
    处理公务真的好累……当风神也累。
    青年拢着那一对雪白羽翼，枕着自己柔软的宽大神袍，无精打采地趴在了桌面上。
    然后。
    “你叹什么气啊，”被温迪赶去会议桌那边写信的李明时开了口，“我这个被迫赶鸭子上架给你做文职工作的小写手还没愁呢。”
    温迪闻言又抬起了头。
    李明时并不像李明月。李明月怕老爷子怕得要死，温迪严肃的时候他也会怕。李明时却是跟谁都能聊得来。
    温迪想了想。现在没外人在，老爷子闭眼假寐，特瓦林也还没回来。
    于是。
    “你这话骗别人可以，骗队友就不礼貌了。”温迪声音幽幽，“你这一身宠辱不惊的气质，绝不是坐在家里写写小说就能培养出来的。时哥，你一看就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人的气质，说白了就是一个人的言行举止给别人的综合感觉。而气质往往能暴露很多东西。
    如果一个人气质沉闷，那他的眼袋必然较为明显且嘴角总是下垂的，因为他总是悲观厌世、没有任何事能让他展开笑颜；如果一个人气质大方，那他必然总是抬头挺胸面带笑意的，因为他足够自信淡定。
    李明时就是后者，不过他身上并不只有青年人的自信昂扬。
    温迪留意过李明时的微表情，他总是带着笑的，跟人聊天也总是温柔地注视着对方，很容易给人一种自己被全心全意宠爱的错觉。然而他待人接物却又举止大方，对谁都不卑不亢。
    若不是常年与人交际，甚至常年当聚光灯下的焦点，是不会这么知分寸的。
    “还有你来这个世界的方法……想象力是一种天赋，但让匪夷所思合乎情理，并不是有天赋就能做到的，”温迪语气越发幽怨，“人必须要经历很多很多事，才能做到不只是在字面上理解这个世界。毋庸置疑的，您的社会阅历和学识都很丰厚。我说得对吧？李大作家？”
    李明时无奈地笑了下。
    “您别猜了，”他不知道怎么弄出了一副金边眼镜，有了眼镜遮挡眸光的李明时扯起淡来更加面不红气不喘了，“我以前再怎么能耐，现在也就是给您写文书的小文员。您说是这个理不？”
    温迪：“你不是小文员，你是我叹口气都要管的好队友。”
    李明时指尖转着钢笔：“那是因为我觉得我比你更应该叹气。”
    温迪给他发的这任务真的有点为难他。
    李明时搜了下自己脑海里看过的古代骈文和新闻稿，绞尽脑汁东拼西凑，然后十几分钟就写了八百来字。
    他为自己突然降低的工作效率感到难过。
    温迪从办公椅上下来，走到会议桌前。打算从队友写的东西上找下批评人的借口。
    譬如“你就写了这么点，就先别急着诉苦了”。
    然后。
    李先生确实博览群书，文字工整不算，骂人也不带脏字。至于具体内容，那更是跟至冬那边发过来的宣战函一样无懈可击，无法从中得知有关蒙德的任何具体情况。
    这样优秀的文员，气跑了就找不到第二个了。
    温迪选择闭嘴。
    他回到了办公桌前，打了个哈欠又开始昏昏欲睡。
    只是这哈欠没打多久。
    ……
    “你方才滥杀。”闭目假寐的老爷子突然开口，“这不符合你的性格。冕下，你又打算走什么险招了？”
    温迪：……
    他之前已经被老爷子诘问怕了，现在不太敢答。
    但现在代理团长办公室里有三个人。
    “别说你，我一个浸淫权谋文多年的老写手都没看明白，”李明时一边奋笔疾书一边插嘴，“不过钟离先生，你又不是不信他，何必操心那么多呢？至于其他的，大概是因为，死去的人都还有活过来的机会吧。”